“……他知道？”

難不成他借曹诘身份藏身東宮，種種行徑楚帝竟然全部知曉？！

“他知道與否，不重要。”曹閣老長歎一聲，“你豈能在陛下的眼下查到什麼真相，最終你能知曉的，都不過是陛下留給你的答案。

季晔，你才華不淺，曾有希望成為一朝重臣。

季青峰一事并不簡單，我此去江南，一則是将你的身份圓回，不至于讓你暴露，二則是去找些故人，或許你見了他們，就能真正靠近真相了。”

曹閣老緩緩起身，将一張字條從衣袖中拿出，遞給季晔。

“這是雲熙交予我的，你好好收下，等去了江南，便去尋他吧。”

季晔怔怔的接過字條，上面赫然寫了一處地址，“雲熙他……竟還活着？！”

“活着，是他自己從死人堆爬出來的，僞裝成屍體才躲過一劫。”曹閣老想起那日面見雲熙，他一身血衣，哭紅了臉，跪在地上求他替季青峰報仇。

“你如今是曹诘，那便現在這邊做好曹诘應該做的事，好好收個尾。将來我會派人去南方接應你，你不便待在京城，我會尋機會送你離開……”

“閣老！”季晔回首看向曹閣老，上前跪地叩拜，雙眼紅潤泛着淚光，“閣老大恩，季晔永世難忘！隻是季晔還不願此刻離開，此時還有些事情尚未收尾，我……”

“你擔心三殿下嗎？”曹閣老眼神鋒利掃過季晔，豁然一笑，“三殿下的事你竟真的用了心？看樣子，你心裡有她了。”

有她？

季晔耳垂泛紅，“隻是可憐她孤身一人，而且，留在此處也不全然是因為她……”

曹閣老望着他傲然的身影一如過去季青峰，他如今已經年過花甲，本該無心再管這些事。

可是季青峰在他心中總是猶如一根刺般紮在心底，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在那夜幫季晔隐瞞了身份，謊稱自己收到了書信，謊稱曹府事多故意安排他住在東宮，替他掃清障礙。

“可是閣老，曹诘本人……”

季晔猶豫着開口，曹閣老卻淡淡一笑，擡手制止。

“太子交代了，我已經……知曉了。”曹閣老隐入暗處，歎氣将燈火掐滅，“他這是自己被人設了局，是我不查，才害了他。”

“局？”

“是，一個……早就蓄謀已久的局。”曹閣老推開門看着門外空蕩蕩的院子，“京城馬上便要迎來風雨，你盡快收尾，趁早逃離這裡吧。”

風雨？

季晔看向曹閣老，發覺他頭上花白發多如落雪，層層密密，滄桑悲憫。

什麼風雨會讓曹閣老這般警醒？

難不成，是……

“有一事，閣老一直未能言明，季晔還是心存疑慮。”他踏出房門，忍不住開口，“閣老，既然曹诘被殺事關機密，為何常遇會知曉的一清二楚？”

他隐晦提出，曹閣老并不言語，身子卻愈發彎下。

“你……走吧。”

暗夜中，老人的一聲歎息震耳欲聾，令季晔心中也萌生了許多痛惜悲情。

是啊，睿智如曹閣老，怎會不能窺見這其中究竟是何寓意？

常遇既然能知曉曹诘被殺一事，那他必然是參與刺殺者或是認識刺殺者。

而他之所以辦事是領了差，如今隻知他背後之人是皇帝，若是皇帝為之，那皇帝殺曹诘究竟是為了什麼？

太子曾隐約提過，曹诘之前見了曹光一面，而曹光與曹诘見面是私事，是托了太子的關系。

曹閣老剛剛提出“設局”二字，究竟是何人設局，又究竟設局做什麼？

他腦海中幾乎立刻想到了一個詞，一個足以讓他為之一顫的詞。

太子。

這一切，都與太子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是由太子牽線搭橋，皇帝在明，太子在暗，逐步構成了這張網。

網下是人，是棋局，是朝堂。

更是……亂世皇位之争。

若太子乖巧與皇帝處于一線，那便是二人共同謀劃，目标一緻。

而若是太子于皇帝不是一線……

那究竟是誰在明誰在暗？是誰牽動着另一個人，又是誰在暗中推動着另一個人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