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快,也就這兩三日了。”林庸微微一笑,“殿下這兩日留心便好。”
“這兩日了?”楚雲璃喜出望外,看向雲妃已經長好的骨肉,鼻尖酸澀眼含熱淚。
“隻是有一點殿下要注意,雲妃初醒後不易讓她情緒波動太大,若傷了心神,恐再難愈合。”
“我知道的,母妃這邊,自然要好好留意些。”楚雲璃眼角落淚,忙擡手擦去,“日後若是我離了楚雲台,還望林太醫多加照料……”
“自然的,醫者仁心,斷不會放任雲妃不管。”林庸将針收起,又多開了一份藥方,“此藥,等雲妃醒來再問她是否服下吧。”
薄薄一張紙被楚雲璃接過,她疑惑擡首,“林太醫,這是……”
“這是忘憂散,也就是……令人短時間遺忘過去的湯藥。”林庸耐心開口解釋着,眼神看向雲妃漸漸有了起色的皮肉,心中酸痛,“雲妃不易再勞心傷神,若是再為什麼凡塵俗世苦惱,倒不如……徹底忘了的好。”
他眼裡含着悲憫,含着惆怅,看着雲妃的一刹抿成一條絲線,牽連着過去種種。
“林太醫,我一直有所疑問,還望太醫能替我解答。”楚雲璃望着林太醫的視線更覺不解,他看向母妃的神情分明與衆不同,母妃與林太醫究竟是何種關系,難不成當初母妃私通一事,林太醫知曉什麼。
“殿下所問,老臣無言以答。”林庸俯身搖頭,“老臣隻能告知殿下,有朝一日會告知全部,但并非如今。”
“有朝一日?”楚雲璃蹙眉輕歎,“林太醫,你既然知曉,何必這般遮遮掩掩,難道在怕嗎?”
她淩冽的眼神如刀般刺入林庸心腹,林庸轉頭不再看她,“殿下,老臣告辭了。”
卷着門外冷風,林庸急匆匆來,又急匆匆走了,楚雲璃望着他的背影隻覺得心中窩火。
是啊,林庸不過區區一介太醫,何以撇下全部身家坦白真相?
他能救下臨危的雲妃已是不易,若非他告知自己雲妃所中之毒是解憂毒,她何以從楚帝口中覺察出幕後另有其人。
“殿下,皇後娘娘設宴要開始了,殿下現在出發嗎?”
柳葉捧來另一處厚厚的披風前來,特為楚雲璃披上。
她是蘇嬷嬷遠在外地的女兒,不久前剛來京城,很快便投身來了此處。
“啊,我都忙忘了!”朝露驚呼,擡手沖着丸子頭一敲,十分氣餒,“柳葉你怎的不提醒我,險些忘了時辰!”
“我這不是進來提醒你了?”柳葉輕笑着揉了揉朝露,她比朝露還要大幾歲,二人私下早就以姐妹相稱了,“你這般貪玩,殿下正好心情舒朗,我也就想着晚些進門提醒了,反正還有些時辰。”
“不早了不早了!”朝露忙扶着楚雲璃坐在梳妝台前,“你不知道,女子梳妝打扮可是要多耽誤一些時辰,殿下手懶又嫌麻煩,既要找個好看簡單的花樣,又要端莊清麗不搶風頭,實在難以把握!一挑起來可要好些時候呢!”
“朝露,你這是在向我抗議,嫌我懶了?”楚雲璃佯裝怒意,笑着也敲了敲朝露的頭,“下次不讓你給我梳頭了,讓柳葉來,她手腳輕快幹活細緻,說不定要比你這笨丫頭強上百倍呢!”
“殿下!!”朝露紅着臉,小狗一般哼哼着沖一旁偷笑的柳葉撅嘴,“您看看她這一身素衣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下等女婢,哪裡像是皇子皇女的貼身侍女?”
二人看向柳葉,柳葉微微漲紅了臉,卻也叉腰仰頭裝不在意。
“卻是,柳葉……太素了些。”
楚雲璃還記得初次見到柳葉正是在一月前,柳葉風塵仆仆的來,像個土匪一般将門撞開。
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沒有半分女子的溫婉,反而多是男子的剛強。铿锵有力的說什麼效忠不效忠的話,把偷偷吃果子的朝露吓個半死。
“我在鄉下慣了,倒是,不喜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柳葉說的不錯,楚雲璃當初要送柳葉些許首飾,都被她通通拒掉,隻留下了小塊銀錠。
她的眉眼清秀并不淩厲,眼尾下垂眉間輕佻,紅唇小片鼻尖輕頓。
“那今日殿下穿哪一身?是鵝黃的,還是櫻粉的?”既然幫不了梳妝,那便幫殿下選幾身衣裳。柳葉自覺挑選着,朝露側首片刻,果斷挑了鵝黃的那件。
“這件?是否太出挑了些?”
楚雲璃皺着眉,她倒是不懼怕這顔色,隻是這芙蓉花邊荷葉裙,總讓她覺得有些輕佻不适合在這般季節,容易透進寒意。
“殿下忘了,今日設宴,實為選驸馬。”柳葉漫不經心的将衣裳收攏好,又塞回櫃中,“皇後前兩日剛為四殿下定好了親事,若非殿下禁足,恐怕當日也會一并辦了……”
“柳葉!!”朝露知道柳葉初來并不清楚楚雲璃的心意,連忙出言打斷,“那個……殿下,你也不必憂心,一切随心意就好。”
“沒事,朝露,都過去了。”一想起從前還在後院挖什麼墳之類的,楚雲璃忍不住擡手扶額,深覺愚蠢,“柳葉說的不錯,若是我沒有禁足,也該再好好選一位驸馬了。”
“驸馬一事,殿下可要慎重。”朝露忍不住心疼,猶記得之前每每提到季晔,殿下便會深色暗淡,更别提又要選人做驸馬。
“我知曉你的意思。”楚雲璃點了點頭,看向鏡中,“季晔已死,我本就沒什麼好留戀的。”
她想起曾經的“墳頭”已經漸漸長了草,甚至愈發平坦。
心神稍稍搖晃,轉瞬又随着冷風吹到了旁處,散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