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暴露其實算不上是什麼意外。
準确來說,楚雲璃自将那死士處理後便知曉,終有一日會迎來這一瞬間。
若她是幕後主使,能達到最好效果将她置于死地的時刻,便是太後壽宴。
太後壽宴,既是定下她婚約的最終時刻,也是可以将她的顔面徹底擊碎,令楚帝對她再無半分同情的時刻。
若此舉順利,她全無還手能力,便能被人直接一擊即中,當場下獄都是有可能的。
“殿下,咱們真的要連夜處理嗎?”
昨日深夜,隻有知影敢面不改色的将死士的屍首從地牢拖出。他用麻袋将人裝好,随後扔上一輛馬車,環視四周确認無人跟随。
“連夜處理,恐怕動靜太大,旁人輕易便能發覺……”
碩大的一個目标深夜前行,且形迹可疑,若是有心之人,怕是當夜便能将楚雲璃宮中之事察覺。
“發覺是遲早的。”
面對知影的提醒,楚雲璃自然也清楚。
可即便她百般掩藏也終究逃不過宮中四面埋伏的各路眼線,與其自己遮遮掩掩,不如假裝躲藏順勢而為。
說不準,還能發現什麼“意外之喜”。
當夜,馬車便按照吩咐停在了一處偏僻角落。知影辦差回來時天已經蒙蒙亮,楚雲璃梳妝打點妥當,也是很快便朝慈甯宮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自然是聽聞了宮女竊竊私語自己昨夜行事的消息。
而且更誇張的,甚至還連帶上了太子,說太子似是有幫兇嫌疑。
流言蜚語傳到此時已經算是傳的沸沸揚揚了,她從楚佑開口的那刻起便在思索,難道幕後之人,竟是如此簡單清晰的楚佑本人嗎?
她這位大哥,前世對她還算和善。
被牽連貶去邊境之前還特意去冷月閣看過她,送了她折斷的弓箭,表面冷嘲熱諷,暗自替她打點了吃食,讓她吃了足足一月的飽飯。
今生重來,楚佑自回歸後便愈發狂妄任性。
不僅對楚玙的安排有時都視若無睹,甚至對她也是處處提防,處處作對,仿佛生怕她知曉了什麼大事,要拼命堵住她的嘴,甚至想進一步要了她的命一般。
按理說,楚佑不該是這般沒有心機城府之人。
他雖外表是一副勇猛無腦之人,可楚雲璃并不相信,當年能和楚玙一決高下之人,隻是一個喜愛打殺的有勇無謀之人。
所以當楚佑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挑釁時,楚雲璃仔仔細細的觀察了楚佑的一舉一動。
楚佑表面裝的鎮定自若嘲諷不屑,手心卻牢牢在暗處抓了一則衣角。
他在緊張,楚雲璃幾乎可以确定。
可問題是楚佑究竟在緊張什麼?
按理說,這皇城之内,應當沒什麼能令楚佑真正恐懼之事了。
除了楚帝以外。
“雲璃,你且說一說吧。”
而楚雲璃沉默許久,本以為楚佑會繼續說下去,卻在說完那些看似挑釁的話後故意死死盯着自己,不發一語。
直到,楚帝開口,楚雲璃的心幾乎沉了下去。
不對,這裡面,本不該有楚帝。
她冷冷的擡頭對上俯視的楚帝,他眼角帶了一些溫潤的光,混雜在燈火之下,看不清究竟是喜是悲。
楚帝在懷疑她,甚至可以說,楚帝其實一早就聽到了這則傳聞,是在赤裸裸的質問她。
如今她為楚帝行事已經三月有餘,沒成想楚帝仍舊對她懷疑至深,甚至不知為何還牽連進了楚佑,詢問死士一事,在他們看來甚至不能算是一個秘密。
“父皇,兒臣無話可說。”楚雲璃深吸口氣跪倒在地,“兒臣不過是詢問一個宮中的刺客,竟也要落得一個弑|殺的名聲,實在是無從談起。”
若是尋常人,面對控訴指責,自然會先想着如何辯解如何澄清。
可若遇見楚帝這般的詢問,他心中已經料定了你做出了此等情形,那再多的辯解也都是狡辯,索性和盤托出,将背後的原委交待,将整個事件調轉一個方向,或許能換的一線生機。
“哦,是嗎?”楚帝聞言,果然放下杯子眼神一轉,“你是說,那刺客是來刺殺你的?”
楚帝畢竟派了不少人手前往楚雲台看守,若說楚雲台進了刺客,無異于當衆打了楚帝的臉面。
“是,那刺客深夜前來,确實是來殺兒臣的。”
楚雲璃叫來朝露,将她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右手露出,“父皇請看,當時兒臣身子虛弱昏睡不醒,若非是兒臣身邊的貼身侍女舍命營救,恐怕今日兒臣已經粉身碎骨,化作一縷冤魂飄散空中也未可知啊!!”
楚帝身子前傾,看見朝露細嫩的手臂确實滿是傷痕,手掌更是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林太醫早就叮囑兒臣,注意照看身體,可母妃蘇醒在即,我隻怕錯過了母妃蘇醒,所以這些日子幾乎晝夜不眠,楚雲台的看守也放松了警惕,這才令刺客這般輕易的進入,實在是令兒臣惶恐……”
“那你可有查清,這刺客究竟從何而來?”
“查清了,父皇。”楚雲璃看了一眼略顯慌張的楚佑,“說起來兒臣原本不信,但直到最後一刻,那刺客依舊沒有改口,兒臣這才确信的。”
昨夜問詢,其實楚雲璃用了前世被人逼供時所用的手段。
她定定的擡眼看向一旁錯愕的楚佑,“父皇,那刺客其實是宸王府的死士!兒臣所說若有半分虛假,甘願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