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假裝無意的開口,“七弟已經許久未曾來京城了,此番皇額娘壽宴,理應讓七弟也前來進一份孝心的。”
“他久病未愈,讓他來,也是惹我厭煩。”太後并未聽出異常,而是蹙着眉繼續看向一旁呆坐的德妃,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你該好好關注你後宮的嫔妃們,一個個都不去看,雨露均沾都做不到,如何管理後苑清淨?”
“如今雲妃也已經清醒,玉美人即将臨盆……皇帝,你倒是不必日日留宿勤政殿。”
太後的話太過淺顯不過,明裡暗裡的說着,楚帝低頭飲茶,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
“德妃近日給了哀家新皮子,哀家還未來得及試……崔玉,你跟着哀家來,讓皇帝他們自己待會兒。”
太後一聲令下,其餘衆人皆無不依的。
德妃眼中轉瞬泵出一絲竊喜,她強忍住眼底的波瀾,耐着性子細聲細語的開口:“陛下,不如我們接着下上次未下完的那盤棋吧?”
楚帝看着一旁衆人又開始緊鑼密鼓的将棋盤端上來,心中郁結之氣更加濃烈了些。
太後對自己的提問視而不見也就罷了,如今他本就沒什麼心思下棋閑聊,偏偏太後仍舊不依不饒的撮合他和德妃。
“秦極,走。”
撂下一句話,楚帝幾乎是頭也不回的離開,連招呼也未曾打,眼神都沒留給德妃半刻。
“陛下!陛下……”
德妃慌忙起身,然而隻能任憑楚帝一股風似的在自己面前吹走。
她怔怔的看着遠方的人越走越遠,若不是為了全家的生計,若不是為了她的親娘……
她豈會在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身上浪費一生?
然而婚嫁猶如斷頭路,走過了開頭便沒有退路。
太後掀開簾子看向仍舊木讷的德妃,心中一肚子火。
她将手中的鹿茸随意扔至地上,“德妃,看你那不争氣的樣子!但凡你有半分皇後的賢德,何至于被皇帝冷落至此?”
賢德?
即便太後再多的言語諷刺,德妃依舊滿臉木讷的點頭,“都是……臣妾的錯。”
她這一生犯了太多的錯事,一步錯步步錯,最終才釀成了這般下場。
如今戚家人對她嗤之以鼻,在宮中她如履薄冰,太後不喜皇帝不愛……
“臣妾……臣妾也對陛下無能為力。”
她深知自己隻是用來分散皇帝在皇後和雲妃身上注意力的棋子,為防止一家獨大,前朝通常會派來諸多自家秀女前來,穩固其在後宮的地位。
然而在送德妃來之前,戚家其實選中的是德妃的親妹妹。
成婚前夕,親妹妹意外失蹤,這才換了德妃前來。
她眼睜睜看着親妹梨花帶雨的哭訴換走了自己的一生,眼睜睜看着全家人的漠視和太後的威逼利誘。
進宮,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劫難。
她看着冰冷的慈甯宮歎了口氣,其實真要論起來,她其實更應該恨太後才是。
長歎一口氣,她忽而想起今次楚帝所說的話中仿佛存了一絲端倪。
若她記得不錯,上次他提到肅親王,依稀還是數年前的夜宴。
夜宴鬥酒,齊閣老口出狂言,論肅親王當年的才學不淺,不當帝王甚是可惜。
于是楚帝一怒之下将齊家趕盡殺絕,不惜株連九族,甚至捎帶着太後的遠房也一同遭了殃。
帝王之怒無人能承受,自此之後,就連從小情誼深厚的楚帝都對肅親王鮮少理會了。
如今這節骨眼上,楚帝竟又貿然在慈甯宮太後的面前提出,顯然是有些不合常理的。
德妃看了看四周再無一人,于是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侍,“宗人府今日,可有傳來什麼消息?”
女侍搖了搖頭,“未曾,娘娘,要奴前去問問嗎?”
……未曾有過什麼消息?
按理說,審訊一夜,再加上是太後親自作的主,那便更不應該什麼消息也沒有了。
“你可曾聽錯?或者聽漏了?”
“娘娘,真的未曾!”那女侍一聽,連忙慌張的搖着頭,滿面苦楚。
“娘娘的交代,奴怎敢輕易忘卻!奴今日一整天都待在慈甯宮正殿門口,一步也未曾離去。清楚聽着崔姑姑和太後之間的對話,自始至終,崔姑姑都未曾提到宗人府半個字!”
未曾提到?
竟是……連提也未曾提?!
德妃心中一瞬騰出了一絲凝霧。
她轉瞬擡腳向前,“去,給林美人傳話,說本宮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