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江岸邊的林蔭下一人說道:“公子,您為何不親自動手,讓這幾個窩囊廢放她跑了。”
“你沒看見她的那匹白馬嗎?那可是一騎絕塵的雪電。她隻怕與江家的少主江風影有關,而這江家可是與蘇大人關系緊密,此事不急。她說藍羅刹死了,我倒是想知道是真死還是假死。”
“公子英明。”
“安排各路手下将她盯緊。”
“是,公子。”
天色已近朦胧,濕潤的風呼呼迎面而來,江水濤濤一望無際,眺望一眼心也豁然。
謝晴岚望着船下的波濤,心中好似一團亂麻,連韓珏何時在她身旁都未發覺。
“船到橋頭自然直,姑娘心中疑問遲早會真相大白。”
這溫潤的聲音好似一劑良藥,透着與世無争,平淡從容。
她不禁戲谑:“你倒是與那和尚相似。”
韓珏微微一怔,似是說中了他的心事,眼眸中映出遼闊江水,“姑娘倒是一位知音,這世間的事以平常心待,便就沒那麼煩了。”
謝晴岚淺笑,“嗯,謝謝你。”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謝晴岚。”
“哪兩個字?“
“晴天的晴,山岚的岚。”
“唔——好名字,散去雲霧見青山。”
“我原本叫謝菁,自從跟了師傅她便給我改了此名。”
“月滿必虧,水盈則溢,還是晴岚好。”
“對了,我這打扮很像姑娘嗎?你又為何一眼看出?”
“覺得是便是了。”
書童尋着韓珏而來,聽聞兩人對話,“公子,我怎麼沒看出來?”
韓珏輕聲笑道:“或許你太小,眼力不夠?
書童撓撓頭,又對着謝晴岚仔細瞧了瞧,明亮的圓眼透着疑惑。
謝晴岚望着韓珏,他好似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
天色已暗,船上點起船燈,明晃晃的,白雪卧在甲闆,謝晴岚的臉貼在白雪的頸上,撫着柔軟順滑的毛緞,吹着寒涼的江風,身下一片溫暖。
“白雪你知道嗎,從前有隻白狐跟着我七年,如你一般雪白。”
謝晴岚取出懷中狐尾挂在手間随風飄搖,恍然間好似看見雪兒向她奔來,撲在了她的懷裡。
馬頸上滑落一粒水晶珠子,浸入鬃毛縫隙,漸漸變得濕黏。白雪輕哼一聲,扭頭舔了一口謝晴岚的臉頰。
“你說你的原主人怎麼這麼不靠譜,你這麼好說送人便送人,若是我,才舍不得。”
謝晴岚閉上眼,撫着馬鬃,微微一笑,卻帶着苦澀。
白雪不吭聲,默默地将腦袋擱在甲闆上。
船的擱淺震蕩,猛地将謝晴岚驚醒,耳邊人聲嘈雜愈漸清晰,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定睛一看已到了雲城渡口,天色朦胧亮。
剛欲起身發覺有人為她披了一件衣,她利索地爬起來,見那衣衫透着文卷氣,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謝晴岚四處張望,渡口外韓珏正等着她。她牽上白雪疾步走過去,将疊好的衣衫遞給他,“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夜裡寒涼,我見你衣衫單薄,便順手為你蓋了蓋。”韓珏溫和一笑。
“謝謝你,你欲去雲城哪裡?”謝晴岚剛說出口,突覺有些唐突,“抱歉,我不該打聽那麼多。”
“無妨,我欲去清禅寺禮佛,參悟佛學。”
“難怪你說話……如此良善。”
謝晴岚又想說他像和尚,怕他真做了和尚去,話鋒一轉,忍俊不禁。
韓珏見她笑得嫣然,不禁也笑了。
謝晴岚躍上馬背,“韓珏,我們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韓珏面含笑意,揮了揮手。
到莫及山已是兩日後,眼前一片蔥茏茂林,林中有條崎岖小路。
謝晴岚牽着白雪,在前方開路,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面,腳下盤根錯節,落葉随腳步發出“沙沙”的碾壓聲。兩側的刺藤或是矮枝延伸而出,稍稍不小心便挂住了衣衫,她揮劍斬去攔路的藤木。
樹影漸漸拉長,不遠處林木的遮掩下依稀可見一片開闊地。
謝晴岚拭着額上汗水,一鼓作氣地加快了步子。
林中深處,視野陡然變得開闊,眼前是一條蜿蜒的石徑,兩旁綠油油的菜葉長勢喜人。
石徑的盡頭,散落兩座古樸的石屋,一座煙囪泛出滾滾熱浪,另一座則在古樹蔭下靜谧斑駁,沿着古樹枝幹,石屋對面樹杈上有座小巧的木屋,以木梯通向地面,看起來十分惬意。
冒着濃煙的門内傳出“呼哧呼哧”的聲音,謝晴岚在門外張望,喊道:“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