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屋内聲音嘈雜聽不見,半晌也無人出來,謝晴岚以免唐突,在古樹凸起的粗大樹根上坐下歇息。
斜影漸漸黯淡,四野籠上灰紗,嘈雜的聲音漸漸平息,不久後走出一男一女。女子頭上紮着布巾,梳着一條麻花辮搭在胸前,小麥膚色,大大的眼。男子精壯,發須粗濃,胡子被修得很短,二人一邊擦着額上的汗一邊略帶驚奇地望着眼前的一人一馬。
謝晴岚趕忙起身,“多有打擾,我是來尋許重茵的,不知她現在何處?”
“我就是許重茵,你是?……”
許重茵打量着她,眼底攜着疑惑,平常人來都會說可是鍛造師?我想打把兵器之類的,鮮少有人提及她姓名。
一旁的男人左右打量二人,一臉茫然又攜着一絲警惕。
“在下謝晴岚,我師傅給你留了一封信,如今她不在了,我将信轉交給你,請稍等。”
謝晴岚說着卸下挂在白雪身上的包袱,從中翻找出許重茵的信,交于她的手中。
“你是藍羅刹的徒弟?”
“對,藍羅刹正是家師。”
“可我聽說她是個女徒弟,你這……”
謝晴岚抿唇輕笑,“我是女子,早些年師傅不想我太招搖,便穿了男裝,也方便辦事。”
許重茵微微點頭,未見信便說道:“那我知道是何事了,你師傅三年前曾在我這裡定了一件兵器,我早就做好了,隻是一直無人來取。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你在此暫住一宿,明日我便交給你。”
謝晴岚拱手緻謝,“如此,便打擾了。”
許重茵指着樹上的屋子,“你就住樹屋吧,待會開了晚飯我喊你。”
“多謝。”
“欸,她住樹屋,那你是不是和我一起?……”男子裂開嘴笑了笑。
許重茵推開他,瞋他一眼,“想都别想。”轉頭向謝晴岚介紹,“他是阿冉,我前夫,夜裡你可當心着他點,幾年很未近女色饞得很。”
謝晴岚擠出一個尴尬的笑,點了點頭,不禁好奇這兩人到底是如何融洽相處的。
“欸,你怎能這麼說我呢,我是那種人嗎,再說當年是你非要和離的,這……”
許重茵扭頭就走,阿冉話還沒說完便追了上去。
“雪兒,你今晚就在樹下乖乖的。”
恍然間謝晴岚發覺自己喊錯了名,趕忙糾正過來,“白雪……白雪……”
白雪在她臉旁蹭了蹭。
謝晴岚撫着馬鼻貼在臉頰,“你和雪兒一樣乖巧。”
她拍了拍馬頸,拾級而上,鑽入了小屋之中,屋内布置簡單舒适,裡側一張小床,鋪蓋是織花圖案,有些異域風情,外側小窗旁則有一張小圓桌與兩隻杌子。
謝晴岚倒頭便躺在床上,這幾日發生太多事,身累心也累,此刻隻想好好歇息歇息。
她閉上眼,本能地逃避初三的人與事,想起江雨與韓珏兩人,不禁好笑,一個浪蕩不羁,一個清心寡欲,一個送馬一個送命……送命?哈哈哈……那傻子,還挺唠叨……
想着想着,險些睡去,一聲“開飯了。”将她從混沌中拉回,肚子“咕咕”回應,人也精神了一些。
石屋内的圓木桌上擺了幾碗小菜,看着青秀誘人,另外還有一缽肉食,看起來像是兔肉。
許重茵擺了一碗米飯在她身前的桌上,“快吃吧,不夠還有。”
謝晴岚微微一笑,拘謹地拿起桌上的筷子,瞅着二人動了筷才去挾。
“你就當自己家,别客氣。”許重茵熱情地給她挾了一筷子兔肉放進碗裡。
“謝謝。”
謝晴岚微微點頭,蓦地想起師傅給她挾紅燒肉的場景,鼻頭一酸,匆匆扒了幾口飯下肚,想将哽在喉間的苦澀一同咽下。
吃飽後,空虛了幾日的腹間有了些滿足,她見許重茵收拾,趕忙起身幫忙,接過許重茵手中的碗筷,“我來洗吧,多有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許重茵溫和一笑,沒有與她争,“屋後有條小溪。”
“欸!”
謝晴岚尋到溪旁,蹲下涮碗,許重茵也跟了來,掌着燈小心問道:“你剛才說你師傅不在了?她……”
“她死了。”
謝晴岚手間慢了下來,聲音有些厚重。
“她那麼厲害,怎會突然……”
謝晴岚似是回答似是自語,“或許她一開始就做好了打算,要與沈天澤同歸于盡。”
“沈天澤那王八蛋,賣國賊!”
謝晴岚的眼眸水汪汪的一團,在夜色的掩護下回望,“您認識沈天澤?”
“當年我本在陳國小有名氣,沈天澤私下雇江湖之人勒令我們夫妻二人鍛造兵器,意圖謀反。
後來被我們發現,料想會有戰事,我們夫妻二人人微言輕,便連夜逃走,不再為他們賣命,幾經波折來到這莫及山上安身立命,再也沒有回去了,如今倒是有些思鄉。”
說到這裡謝晴岚心中豁然明朗,思鄉……或許段飛會帶着師傅回故鄉。
“當年我與她聊起過此事。”許重茵垂眸,歎了口氣,“許是因我一言害她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