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你無需自責,我想即便你不說師傅她也什麼都明白。”
謝晴岚涮好了碗,二人回到屋中,她不好意思地問道:“前輩,我占了您的位置,您晚上睡哪?”
“這你不用擔心,我會把那爺們趕去火房。”
謝晴岚斂笑,心道:長得五大三粗,原來是個怕老婆的。
“我這常備熱水,你可來我房中沐浴。”
謝晴岚聞了聞自己有些汗味,屬實該洗洗,“那就多謝了。”
許重茵咧唇一笑,“别客氣。我這山中一年到頭見不着幾個人,你來添了幾分熱鬧,我高興得很。”
夜裡山中寂靜,偶有幾聲蟲鳴與風聲,謝晴岚梳順長發,關好門窗,卸去疲憊躺在小木床上,她有些懷念在無名山的日子,不知何時睡去。
翌日,謝晴岚早早起身,割了些青草喂白雪。
許重茵從屋裡出來,目中閃過一抹明亮,眼前之人白衣飄飄,玲珑有緻,烏黑的發梳着垂髻,一條白色發帶穿纏其中,面容白皙柔美,對比昨日有如出繭的白蝶。
“沒想到你換上女子裝扮倒是個美人胚子。”
謝晴岚微微一笑,“如今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是時候換一種活法了。”
許重茵點點頭又返回了石屋。
謝晴岚托着白雪的下颌,笑着說道:“白雪,如今我和你一樣白了,你開不開心。”
“咴咴……”白雪仰仰頭似在說話。
許重茵自房中取了一柄劍,遞在她眼前,“我看過信,這是你師傅特意為你制的。”
“為我制的?師傅她……”
謝晴岚心中沉重,接過劍,黑檀木劍鞘油潤亮澤,劍身初露,寒光一閃,在晨曦下明晃晃地刺眼,細辨有些烏色,閃着如流沙般細膩的光澤,鋒刃薄可透物,卻極為堅固,又略有韌性,輕揮一瞬,發出清鳴般的破空之音。
許重茵小心地閃退幾分,“此劍乃玄鐵與天外晶石百煅所制,鋒利無比,你小心些使用。”
謝晴岚聽聞,淺試枝葉,未曾用力,一枝便已落下,心道:果然是把好劍。
“這劍可有名?”
“這倒沒有,你是它的主人可為它命名。”
“既然是玄鐵所制,不如叫玄影劍吧。”
許重茵咧唇一笑,“倒是個好名字,不枉費我做它許久。”
謝晴岚不禁好奇,“做把劍這麼難嗎?”
許重茵嗤笑,“呵!做别的劍不難,可這把極品的劍卻是難上加難,你師傅光是尋這兩種材料怕是都要好幾年,莫說玄鐵與晶石之間難以融合,便是這石屋的火我們也從不敢滅,隻怕難燃起這個溫度,且這兩物實難鍛打,我們怕損了材料極為小心,可費了不少功夫,做了兩年之久呢。”
“師傅為我做了許多,而我卻什麼也不知,時常還覺得師傅狠辣無情……”
謝晴岚自語,心揪了起來,陡然覺得喉嚨被什麼堵住。
許重茵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有些遺憾之情。
謝晴岚拱手掬了一禮,“感念前輩鑄劍之情,不知師傅是否付了工錢?”
“你師傅贈以千金,我沒收,隻留下剩餘的玄鐵與晶石,便是這兩樣就已價值連城,你無需再付工錢。”
“既如此,前輩,我便告辭了。”
“不知謝姑娘此行何去?“
“我欲去江甯。”
“或許有一日我也該回去看看,終是想那一方水土。”
“前輩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許重茵望着謝晴岚漸行漸遠的身影,好似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漫漫走向一個未知的未來。
沿江順流而下行了三日,終于到了江甯。
此地依江而落,畔湖而栖,本該繁榮昌盛之地卻如鄉野,四處大興農田,朦胧煙雨中透着青草的氣息,與謝晴岚兒時的記憶大相徑庭,再也認不得當年的路。
謝晴岚在江甯街上尋了處客棧住下,此地靠近湖邊,是個古舊的小街,石牆黑瓦錯落其中,腳下青石闆稀疏延街鋪去,或是到了煙雨季石階牆面生了些青苔,顯得這條街愈發古樸。
一連五日未打探到段飛的任何消息,心想或是自己尋錯了方向,不免有些喪氣。
客棧的二樓茶廊上,她撐着臉頰,望着過往的行人發呆,忽然想起與江雨的約定,如此算來她怕是回不去了,豈不放了他的鴿子,不行,做人不能如此失信,她打定了主意,再尋兩日若無果便返程。
正神思恍惚時,一個身影經過猛地将她的思緒拉扯回來,一個高大的男子黑發中夾雜銀白,不修邊幅,擡手将一壇酒迎口倒下,那憔悴的樣子細辨下正是段飛。
謝晴岚腳步急切地下了樓,沖出客堂,險些撞翻夥計端着的碗碟。剛出門,路前方便不見了蹤影,左側有處拐角,她大步流星地奔了過去,拐角不遠處段飛正坐在牆根貪婪地灌酒。
“段叔叔!”
段飛半醉耷拉着眼皮,斜瞥一眼,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走近,蓦地緊握住謝晴岚的肩,喊道:“霜兒……霜兒……”一把将她擁入懷中。
遠處一人正遙遙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