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轉身,心道莫不是那混蛋又來了?又回了屋子。
不多時,小二殷勤地跑上來,叩門道:“姑娘,那馬又自個回來了,您看?……”
“自個回來?昨日那男子沒跟來?”
“倒沒見着那公子,馬是自己回來的。”
謝晴岚心中一揪,淚水在眼眶打轉,噘着嘴咽下委屈,心道:“那混蛋是混蛋,可白雪這般無辜,豈能将它抛棄。”想着便開門奔下了樓,全然忘了梳洗。
見着白雪趕忙疾奔兩步,抱着馬頭就是一陣嗚咽,埋怨道:“那混蛋不要你,以後我不會再丢下你了。”
白雪蹭了蹭,好似安慰。
馬的眼睛明亮,映出她狼狽的樣子,她将白雪安置,“白雪,我先回去洗洗,你乖乖的。”随後又同小二說道:“勞煩你為我的馬添些草料。”
“欸,我這就去。”
段飛依約趕來,見馬槽中的白馬又回來,不禁一笑,在樓下喊道:“晴岚。”
謝晴岚聞聲而出,在茶廊回應,“我這就來。”
收拾好下了樓,段飛道:“能否借你馬一用。”
謝晴岚點點頭,又有些羞怯,“我們兩人如何坐?”
“你坐後面抓緊我的衣衫即可。”
“哦。”
段飛上了馬,伸手拉謝晴岚,卻見她腳一蹬便坐在了身後。他笑了笑,策馬而去。
馬不緊不慢地跑着,途經一片清香的茶園,穿過一條荒草小道來到山丘的頂峰,此地草木蔥茏,青秀怡人,一片開闊地前有座小石屋,門前不遠處土丘隆起,似是墳墓。
馬剛停,謝晴岚便匆忙躍下馬,奔去墳前,石碑上刻着:愛妻陳霜之墓。
若未見着墳墓,心中或抱着一絲幻想,可這實打實地落在眼前,謝晴岚再也繃不住了,雙膝猛然落地,雙臂支起身子啞聲喊道:“師傅……”
淚不住地浸入墳前的土壤,她泣不成聲地接連喊着,在墳前拜了三拜,伏在泥地上啜聲不起。
段飛見她弱小的身子縮作一團,随着啜泣不住顫抖,不禁又勾起傷心,眼中結了一滴淚。
他自屋内取來一籃蠟燭紙錢,蹲下身子。
“為你師傅燒些紙吧。”
謝晴岚哭得喘不上氣,拭幹淚,接過籃子。
紙錢化為灰燼随風揚起,煙霧缭繞地升上了天,謝晴岚添着黃紙,視線随灰燼遠去,好似在天盡頭瞧見師傅美若仙子的臉龐,正向她微微一笑。
她坐在杌子上呆默半晌,輕潤的風撫着面頰。段飛也不擾她,屋後廚室炊煙袅袅,沒多久端出了兩碗面,一碗置在墳前,一碗遞在她眼前。
謝晴岚擡眸,接過面道了聲謝,挑着面來來去去,半晌也沒動一筷子。
“我做的面味道不好?若不合口味我再重做。”
“對不起,不關面的事。”謝晴岚挑起一筷子,伴着嘴裡的苦澀咽下,不知何味卻微微一笑道:“好吃。”
段飛自廚室又盛了一碗,嘗了一口,味道寡淡,望着屋外大口吃面的背影,心中一陣酸澀。
午後,二人坐在杌子上,謝晴岚問,“那些年你與師傅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時,陳國亡了,先皇将公主交托于我,一路往南逃亡,不想有人暴露行蹤,我們途中遭了暗算。公主生得貌美,先皇擔心公主會淪為階下囚被人當做玩物,便讓我駕着裝滿錢财的馬車與公主一起先逃。後來得知先皇被抓了回去,新皇将他軟禁在大興,待他倒也算禮厚。沒人見過公主真容,我們打算再見先皇一面,于是悄悄回了中原。”
段飛追着思緒,“回去後我們暗訪了謝久淳,也就是你爹。”他停下,淺望謝晴岚一眼,眼底帶着些許歉意。
“那時他已被隋國收編為官,我們希望他看在同是陳國舊署的份上,能制造機會讓我們與先皇見上一面。你爹忠厚,盡力為我們從中斡旋,一次本約好了時辰,讓我們二人扮作仆從前往,卻突發一些事端險些暴露,我們擔心會牽連謝家就此作罷。
謝晴岚靜靜聽着,沒想到謝家被屠真的與師傅有關,心中五味雜陳難以言狀。
“此後我們隐居深山,公主不嫌我侍衛身份,與我日久生情,我們便在山中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我常見公主思念先皇食不下咽,便留下信孤身一人去救先皇,讓她等我回來。”
段飛言語間透着一絲愧疚與遺憾。
“不想對方早已設下埋伏,我拼死殺出一條道,拖着重傷回去。公主見狀囑我不要再去,卻不想被人尾随到了住處。我們被人追殺,公主中了一箭,這箭竟喂了忘情散的毒,從此公主一頭藍發,縱使與我有情,心卻如冰潭泛不起一絲波瀾。”
“此後我們多次遷轉,未免相處尴尬,我日日教她習武,她時常鑽研醫術,企圖早些擺脫忘情散的毒性。終有一日她受不了内心折磨前去複仇,從此江湖便多了藍羅刹。”
“後來我們在山中遇刺,她聽聞謝家有難,隻身前往,而我留下斷後,卻不料遭了算計,身受重傷跌落山崖。或許此後她以為我死了,便帶着你隐居山中,而我再也沒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