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晴岚見二人擦出了火星子,也想勸他留下,“風影,你莫要哥哥為難,還是跟哥哥一起去吧,我取了劍便會來尋你。”
江風影聽她如此說心中反倒生起氣來,一躍上馬,未置一詞,伸出一手表明他的決心,不冷不熱地望着她。
謝晴岚見他不悅,也未多說,伸手随他拉上馬疾奔離去,搖搖頭心中感歎真是一物降一物。
雲深一見自己的祖宗跑了,趕忙躍上馬跟了去。
“風影,哥哥能為你做的隻有這麼多了,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去走了。”
江明月望着他的傻弟弟遠去的背影,忽地淚了目。他知肩上的重擔頗多,在這緊要時刻不可意氣用事,但他可以放任江風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肆意人生,随心而活又何嘗不痛快,在這分離中一聲令下:“開船!”
各船分配的舵手紛紛收起了錨,在“嘩啦”的橹聲中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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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城淩霄宮中,玉箫公子撩起長衫,随意坐在白脂玉砌的高榻上。坐塌前的三階下,屬下與弟子分立兩側,除去當頭兩名女子束着銀冠,其餘裝束無所不同,身着青白衫,束着青色發帶。不得不說這身行頭已然成了淩霄宮的标志,不過他們行事低調,輕易不露于人前。
為江湖人查探線索或秘辛是淩霄宮的行當,玉箫公子這行幹怨了,才想着與沈天澤做了藍羅刹那樁買賣。
那時他們查出藍羅刹不管在何處殺人,偏就消失在距孑江不遠的山野。謝晴岚初二常在孑江搭順風車,瞧她一身山民裝扮,卻花得起錢坐車來小鎮采買,由此可見她并非山民,這便引起了他們的懷疑,順水推舟将消息賣給了曲骁陽的人。甭管這消息靠不靠譜,人确實找到了,錢也賺到了,隻是這寶藏倒讓人空歡喜一場,還折了八名弟子,這仇淩霄宮不可能不報。
玉箫公子睨着眼,問道:“江家那邊什麼消息?”
左側頭戴銀冠的女子走出,此為淩霄宮兩護法其中之一,名為雲雨,另一人為朝暮,這兩名字為宮主所賜,頗有些随意。
雲雨回禀,“據細作留下的暗号,我們尋到一處渡口時,江家人已從水路走了,不過看馬蹄返回的印記,應是至少有三人留了下來。”
玉箫公子稍稍思忖,冷笑一聲,“留下的必是謝晴岚與江風影,江明月走了便走了吧,老狐狸走了留下個乳臭未幹的小狐狸,倒是容易對付。”說着間一擡腿橫在寬敞的座上,枕着榻上玉枕,翹起二郎腿,兩眼虛阖,聲音有些懶洋洋的,“那探子跟着江明月走了?”
雲雨似乎見慣了宮主的随意,颔首,“應該是吧。”
玉箫公子斜瞥她一眼,勾了勾手指,“江家那個銀面暗衛可有消息?
雲雨當即會意,拾階而上半跪在枕前,玉指輕揉公子兩颞,音色都軟了幾分,回道:“此人來無影去無蹤很難尋到蹤迹,暫時不知在何處。”
少頃,他推開手,對她的按摩技術似乎有些不滿,側身支起腦袋,閉上眼,“這探子走不遠,自己會想辦法回來,若回不來便是死在了外面。不用管他讓他們走,走得越遠越好。”
“是。”雲雨識趣地退下。
玉箫公子想到什麼,忽地睜開眼,頗為關注地問道:“對了,那野種找到了嗎?”
朝暮悠然走出,徑自行至榻旁坐下,推揉他的腰,嫣然地抿起一抹笑,“未曾尋到,老爺子神出鬼沒,腦子瘋癫,實在不好尋,也不知他們去了哪。”
玉箫公子似乎對她也不滿意,更不滿意她自作主張,陰鸷着臉掃了她一眼,冷冷道:“知道了。”
朝暮失了寵般噘着嘴,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旋即氣呼呼地下了殿。
玉箫公子唇邊淺笑,攜着征服後的快感,不過這笑很快就沒了,僅剩下厭棄之色。
慕鴻在下面憋了半晌,這才得空插嘴,“公子,如今江家走了,是時候該報仇了。我倒是有個法子讓謝晴岚自投羅網,如此不用大費周折去抓她。”
壓翠坊上玉箫公子見過謝晴岚,又知她與江風影彼此愛慕,倒讓他生了些興緻,手擱在腿上坐了起來,“說來聽聽。”
“她似乎與栖靈寺一個和尚有些交情,那日和尚以命相護,不如将那和尚抓來引謝晴岚來淩霄宮?屆時我們布下天羅地網任誰也救不了她。”
栖靈寺遠在江都,一來一回便去了好幾日,那時皇帝在江都,沈江兩家人以及謝晴岚都在江都,淩霄宮便去湊了個熱鬧,如今僅為了個和尚未免小題大做。
玉箫公子不禁嘲笑他蠢笨,“和尚?倒也不必,你可知那和尚叫什麼?有這名字便可引她上鈎何必費那周折。”
“還是公子英明,那和尚似乎叫做明真,還有個孩子叫明了。”慕鴻趁機恭維,他不過是名義上的大師兄,實際連個師傅都沒有。真正傳授過他們功夫的隻有前任宮主韓衡,此後便是大的帶小的,一代不如一代。
要想在這淩霄宮混好,隻能讨得宮主歡心,否則便如叛徒或不服管教的人被逼服下七絕丹。
“過幾日等江明月與那一行人走遠了,便将這消息送給謝晴岚。沈端沒回話前,務必保證他的安全,莫要讓人殺了他。”
“遵命。”
玉箫公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出了宮,左轉去了寝居玉箫閣。此處位于淩雲山最高處,二層閣樓,四面有窗可觀盡淩霄山中所有景緻與狀況。
閣樓的床榻旁翠色碎衣淩亂四落,唯一完整的便是一片瑩白袔子。一女子側躺在屋中的榻上,青絲覆面,薄衿淺覆,玉壑未掩,雙手縛在身後,寸絲不着的修長雙腿随意曲着,腳踝上一條銀栓在床柱。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深瞳掩在發縫中,空洞洞的,淌過一絲哀怨之色。若不是尚有呼吸,便如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