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與韓衡的真氣在體内互換沖撞,終是抵不過丹田的防禦之氣又彈了回去,雙掌一抵皆退開了一丈之遠。
韓衡收了勢,腦子似乎清醒過來,語氣正常地指着清塵道:“你用的不就是大悲心經?這世上能抵得過我玄冥心決的除了九曲純陽心經,便隻有大悲心經。你這老頭出了家還打诳語,臊不臊?!”
“我出家還不是拜你所賜!”清塵胸前起伏,斂下怒氣,閉目念珠試圖平息心中的波瀾洶湧。
明真一怔,各瞧了二人一眼,這兩人似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能有什麼恩怨?正困惑時,韓衡睜着疑惑的雙眼,像個好奇的孩子一般,撓了撓頭,想了又想,忽地問道,“老頭,我見過你嗎?”
這……這瘋爹他又瘋了!明真本想趁着他清醒好好問問,見這情形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須臾想起他這莫名其妙的一生。
兒時他與娘生活在江南的小村落裡,不時有瘋癫男人來屋裡住上幾日。娘并沒說是誰,村裡的孩子常罵他是那瘋子的野種。開始他會回罵幾句,日子久了便也懶得罵了。
娘的心中似乎藏着怨氣,他十四歲時,娘離世前告訴他,這瘋子真是他爹!她與韓衡相愛卻不知他已有妻室,兩人婚後韓衡不知為何走了,留下了孤兒寡母。
那時他尚在襁褓,母親憂思成疾大病一場,身子一直不見好,對他也不冷不熱。後來韓衡回來過幾次,再後來他突然瘋了,稀裡糊塗地将内力傳給了他。這内力十分詭異,是兩股極為霸道的真氣強行合二為一,心不靜時便會此消彼長,擾人心神,此後他向附近的和尚求取了一些靜心之法,倒是有些成效。
這瘋爹也有清醒的時候,他時常忏悔自己惡事做多了遭了此報,不僅害了他喜歡的女人,還害了自己的兒子。
也是那時他才知道自己有個哥哥,不管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血脈,他來雲城偷偷見過一次,模樣倒是生得俊俏,可在雲城百姓的口中這哥哥似乎是個兇殘霸道的惡魔。衆人敢怒不敢言,不僅面臨朝廷橫征暴斂,稍有錢的人家還要主動向淩霄宮上繳“仙人貢”,若不服那人便會莫名其妙地慘死或消失。佛門倒是個例外,或是因着皇帝向佛的關系不敢妄動,亦或是别的原因,淩霄宮的弟子從未來過,因此這寺内香火不絕,僧人也越來越多。
那時他失望極了,體内真氣爆發逃入寺内,恰逢清塵以清心咒壓制了他體内的真氣,并要他答應從此了卻紅塵,不可再動凡念,他便在清禅寺出了家。
此時清塵歎了口氣,似乎不想與瘋子大費口舌,旋即坐定,閉着眼道:“你二人請回吧,恕老衲愛莫能助。”
“這老頭一點都不好玩,不如你陪我玩玩?”韓衡眼睛一眯,咧着大嘴傻笑,伸手一掌便打在明真胸前。
明真隻覺胸前一悶,一股腥甜自喉間翻湧,撞在岩壁上噗出了一口血。
“爹……”緊接着又嘔出了血,稀稀落落在身前的泥地裡。
“你這瘋子休要在我佛門染血。”清塵眉頭一皺,一掌拍地而起,兩指躍動間封了明真的穴。
“佛門?哎呀呀,你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吃肉不?喝酒不?睡了小媳婦不?”韓衡癡笑,兩眼珠子快怼到清塵臉上。
清塵似是不想聽這罪孽之言,閉上了眼,雙掌合十,“阿彌陀佛……”
韓衡緊接着又瞧了一眼明真,捏着他的臉,臉上堆起了笑,腼腆地抄起手,腦袋左搖右晃地打量他,“嘿嘿,你吃了血就不是和尚了。”
明真無奈一笑,哪天死在他這瘋爹手上也不稀奇,反正他也不太想活。自他娘死,又得知有個瘋爹,還有個同父異母狠毒的哥哥,身體還被兩道真氣折磨,隻覺得自己生來可笑。好在撿了明了與他相依為命,後來又遇見謝晴岚。
那時他本不想活,想那強盜殺了他剛好解脫,可萍水相逢的謝晴岚卻肯舍命相救,讓他突然又不想死了。他見了她落下的淚,又見了她明媚嫣然的笑,便是瞪他一眼也甚為可愛,她似乎給了他勇氣也給了他希望。
“我去給你們找小媳婦啰,嘿嘿嘿。”韓衡蹦跶幾下便出了洞。
清塵搖搖頭,一掌拍在明真後脊,淡金色的幽光自他掌間綻開,緩緩滲入明真體内。
兩股真氣在體内平和下來,明真忽覺身子一陣松快,心道莫非這就是大悲心經的内力,可為何清塵師祖不肯傳授于他?難道是因他與爹的恩怨?
他忍不住開口問:“不知師祖與我爹有何恩怨?”
“前塵往事何須再提?明真你且回去吧。”清塵坐定,閉目後再不多說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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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回來後,幾人一商議,決定即刻還他們個飛箭傳書,信上寫道:“明日午後自來,務保二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