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妴默了默,突然拿出紙筆,道:“陳嬷嬷,還請你寫下,有哪些人的品性是值得稱贊的。”
陳庵一愣:“這是……”
孟淮妴沒說,隻認真道:“請慎重思考,隻寫品性值得稱贊的,尋常的不必寫。”
陳庵是湯宅的老人,後來又跌落成小小燒火工,宅中大多數人,她都是知曉的,也見夠了人情冷暖,見孟淮妴一臉正氣,她接過筆,認真思索起來。
兩刻鐘後,陳庵把仔細斟酌寫下的名單遞過去。
孟淮妴看了眼,不多,隻十三人罷了。
她折好放入錦袋中,最後問道:“陳嬷嬷,你要去何處?”
不知為何,原本覺得未來無光的陳庵,突然就覺得身子一松,她眼中有些喜悅:“我要去投奔湯少爺。”
她說的湯少爺,不是湯展,而是湯赫的弟弟。
馬車停在無人處,前方,有一租賃馬車的地方。
陳庵按了按懷中,那裡裝了許多錢票。她聽從孟淮妴的指示,自己去租了一輛馬車。
有馬夫駕車,乘夜而去。
孟淮妴也下了馬車,要步行往回走。
拓火君問:“放她走?”
“嗯。”
喬裝後駕車的馬夫衛尚則去送回馬車。
孟淮妴腳步一頓,吩咐道:“讓暗三暗中送陳庵抵達,若遇刺殺,莫留活口。”
衛尚領命。
拓火君有些意外道:“你居然,如此熱心。”
孟淮妴輕笑,笑容很是涼薄:“她既能‘逃脫’,便索性讓她徹底逃脫,以免許懷洲察覺出什麼。”
拓火君明了,又問:“你要那名單做什麼?”
孟淮妴邊走邊伸展了下胳膊,偏頭看他:“你問題怎如此多?”
拓火君颔首,看起來謙遜:“請教。”
孟淮妴擡擡下巴,展露耐心。
“本不想要陳庵活的,但她是真的不認同那些思想,并且想殺了許懷洲。是以,我決定放過她,聽她所言,我突然意識到——”
說到此處,她情緒有些複雜。
“這世上有很多人的一些妥協,是為了生存,不得不為之。”
但她——
“但我又不是好人,也不願因此放過所有雖無辜但可能已經被污染的人,我是甯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
“本想全弄死的。”她本是很堅定的,卻又歎口氣。
“就不全弄死了,留幾個意志異常堅定品性值得稱贊的性命罷。”
拓火君看出她不是很滿意她自己的做法,安慰道:“别擔心,能留下的不多,他們地位不高,即便看走眼了,也不能翻出什麼浪花。”
孟淮妴輕笑,說不出是不是認同,隻搖晃着頭感歎般道:“不擔心,不擔心。”
她這樣,拓火君倒是擔心了,卻隻能默默陪伴着。
一條路走了良久,孟淮妴突然停步,拓火君立刻靠得更近了,以肢體狀态詢問她怎麼了。
“沒發現嗎?”
孟淮妴擡眼看他,看上去有些詭異。
這令拓火君更擔心了,擡起手就要抓住她的胳膊,卻見她面上不動,神态卻驟然轉變成了有些調皮的笑意。
“走錯路了。”
拓火君一顆心提起又無奈落下,隔着面具仿佛都能看到苦笑,他轉頭掃了一周,狀似無意地抓起孟淮妴的手腕,就往一個方向轉去。
孟淮妴微微落後,因為她在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從來,沒有人拉着她走過一段路。
怎麼就覺得,步子輕快了一些呢?
理智告訴她,人不能貪圖享樂,要遠離這些使自己想要沉溺的東西。
但她還是不理智了很長一段路。
“我想,我已經把‘防護’做到這樣的地步了,如果人類還是會被影響——”
拓火君回頭,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泛紅。
她輕輕一笑,卻殘忍至極。
“那麼,就隻能期望這顆星球,快些毀滅了。”
同時,掙開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