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困得要死,可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沒敢回房間,就在客廳沙發上找了張毯子裹着睡。新“室友”原本就坐在他旁邊,明意嫌膈應,硬是要他自己找地方待着。
這家夥哪裡都不好,但有他在,不用擔心樓上那隻欺軟怕硬的女飄又爬來找麻煩。明意盤算着得想個辦法把那女飄弄走,才能勸身邊的邪祟離開。
終于醞釀出了一點睡意,半夢半醒之間,他又回到熟悉的夢境裡。
明意有點摸不着頭腦,搞什麼呀,這裡面最厲害的鬼不是跟着他到現實了嗎?為什麼他又被拉進這個夢境了。
明意湊到吵吵鬧鬧的宅子裡觀望,上回是接親,這回是喪禮。
這破地方真是沒一天閑下來的。
男女老少披着麻衣跪在堂下,捂着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明意看着堂裡停放的棺材,忽然有點好奇,這難道是家裡那隻邪祟的?
他趴着腦袋去看,周圍的人仿佛看不見他。一片熠熠生輝的绫羅綢緞裡,躺着一副毫無生氣的身體,盡管裝束和現在完全不同,明意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他自己的臉。
明意驚得連忙後縮,霎時間哭聲都停了。周圍的人機械地擡起脖子,瞪着圓滾滾的眼珠子憤怒地看他。
明意慌了神,沒跑出幾步就跌倒在門檻上,人群一股子湧上來,把他團團圍住,架起來,扔進了堂前燒紙的火堆裡。
渾身的皮膚都燃燒起來,濃煙不斷嗆進肺腑,明意拼命掙紮,猛然睜開眼。
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急促地喘息。
手機屏幕亮了,淩晨兩點四十八。
明意疲憊地站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熄掉的電視機屏幕映照出他的臉,光是模糊地看,都萎靡得不像個正常人。
他以前覺得自己怪沒用的,現在由衷佩服自己的強大,到這會兒還能堅強地活着。
身邊空氣溫度驟降。
明意擡起脖子,遲疑了幾秒鐘,問:“是你在這嗎?”
他的手機忽然亮了。
明意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家夥不會藏他手機裡了吧!
完了。
“你能出來嗎?”明意連忙對着空氣喊話,“我看不見你在哪。”
手機屏幕閃了幾下,很快,他面前出現熟悉的身影。
“你還真躲裡面啊?”明意驚掉下巴,指着亮起的屏幕,臉紅得發燒,“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一下!”
他沒保存學習資料的習慣,但一個正常成年男性,總有一點點不願意透露的小秘密。
邪祟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說:“你的網名倒是出乎意料。”
“……”
“甜心奶兔醬。”
“你不準說出來啊!!”
邪祟盯着他的臉:“不是精神不好?我看你挺有活力的。”
“呃,你也知道我精神不好?”明意撓撓頭。
邪祟頓了一下:“我又不瞎。”
他好像聽不懂諷刺。
“……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這個毛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邪祟輕輕坐下,“佛不要亂拜,願不要亂許。”
明意拼命搖頭:“我知道和大願經脫不了幹系。可是我覺得,這一切都非常奇怪,為什麼是我被纏上,為什麼剛好又讓我撿到大願經?這背後是不是有罪魁禍首早就設計好了,故意等着我跳坑?可是,他坑我的目的又是什麼,折磨我一個大學生好玩嗎?”
邪祟沉默了。
“看來你還不算太遲鈍。”
“……”明意有氣無力地坐回沙發,“實不相瞞,今晚之前,我還以為都是你把我拖下水的。”
“我說了,想整你不用那麼麻煩。”
“好好好,你最厲害啦,這個話題打住,行不行?”明意無奈地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組織着語言,“你既然想跟我那個什麼……拜堂成親,那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我死吧?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有個出路,你能不能告訴我?拜托拜托。”
他仰着腦袋睜大眼睛,一副誠懇可憐的樣子。
邪祟盯了他幾秒,視線慢慢移開。
“我為什麼要幫你?”
明意怔住:“你不是……呃,對我有那個非分之想嗎?先聲明我可不是自戀,是你逼着我結婚的。”
“對啊,”邪祟輕輕牽起一邊嘴角,眼瞳透着幽暗的光,“所以,我應該巴不得你死才是,那樣的話,我們才能長相厮守啊。”
明意被他說得呆住了。
好完美的邏輯,好美的精神狀态。
果然不能指望鬼的思維和正常人一樣。
說話的功夫,沙發變得空空蕩蕩,那玩意又消失了。
明意大聲說:“不許進我手機!”
“喔。”
“筆電也不行!什麼鏡子玻璃電視都不可以,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别給我吓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