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嫌他太吵,那隻貓舉起碗大的爪子,沖明意脖頸毫不留情地來了一下。
貓爪子像鷹鈎似的,一下子就見了血。貓嗅到空氣裡漂浮的血腥,渾身毛發炸起,瞳孔裡流露出極緻的貪婪。
明意被那一下抽得七葷八素,跌在角落不停喘氣,感覺頭頂的天空随時會往下塌。
他還不想死啊……
救救他,救救他!
明意腦子一脹,昏了過去。
貓興奮地蹦到他跟前,爪子在雪白的脖子上摸了又摸,忍不住擡起明意的下巴端詳個不停,然後舔了舔舌頭,考慮從哪裡下口。
正在這時候,緊鎖的大門嘩啦一聲開了,厚重的門闆往兩邊倒得稀碎。
一隻潔淨的白色運動鞋踩在門檻上。
貓啧了一聲,護食似的把明意擋在身後,做出攻擊的姿态。
“咱們倆的恩怨一碼歸一碼,這小東西現在跟你沒什麼關系,老是橫插一腳,也太不講理了吧。”貓揮動着八條長尾,警惕地注視着四周,“說到底,我跟你無冤無仇,當初是他把你害成那樣,你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我幫你報仇雪恨,嗯?”
那雙幹淨的白鞋踩上飄着細雨的水坑,齊樾的頭發眼睛都帶着蒙蒙的濕氣,養眼得跟周圍格格不入。
“有沒有關系,不是你說了算,”他緩緩上前,嗓音很輕,卻帶着沉重的壓迫感,“就是死,他也隻能死在我手上。”
貓惱火地瞪着他。
齊樾眼仁微擡,瞳孔黑得不見底,皮膚卻是玉一樣的白,幾滴雨水順着面龐往下淌,薄唇透着點醒目的紅。
貓注視着他肩上的寬松版米白色棉絨外套,暗罵了句老東西。
嘴裡說着要命,實際上卻老樹開花,給他美上了。裝什麼純呢,假模假樣。
齊樾伸出修長的手:“拿來。”
貓本能往後一縮,眼睛上吊,惱怒地說:“要是不給呢?”
齊樾仿佛聽見什麼笑話,輕輕一嗤。
“那就看你有幾條命供我玩了。”
這貓被他雲淡風輕的語氣激得渾身發抖,灰色的皮毛鋼針一樣豎着,扭了扭脖子。
昨晚拼了一條尾巴才接上的,新鮮熱乎。
它緩慢挪動身體,朝走廊邊上退,接着在某個瞬間彈跳起來,像縷煙似的跑沒影了。
院子裡刮起大風,枯焦的枝葉不斷往下落,飄進水坑泥地裡,變成一團污泥。
齊樾走到明意跟前,蹲下身,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蛋。
沒反應。
心真大,明明處在危險的環境。
就是趁現在要了他的命,大概也不會知道。
他的手慢慢環住明意脖子,使出渾身力氣收緊,到了掌中,也變成淺淺的一握。
滾燙的脈搏在齊樾的手心跳動,兩隻手抖得越發厲害。
他很恨恨地咬緊牙齒,這副幹淨的皮囊,這般可惡,又如此動人。
……
齊樾收起手臂,看向屋檐下的雨。一旁的明意剛剛睜開眼,懵懵地觀望着周圍。
“齊樾!”明意兩眼放光,開心得結巴,“我,我不是在做夢吧?你怎麼來了!”
明意皺了皺臉,腦子還是一陣嗡嗡響,太陽穴邊疼得厲害。
那死貓不會給他整成腦震蕩了吧。
齊樾挂起淡笑,看回明意,眉間愁結不展:“我還想問你呢,看到你給我發的那些消息,就到你們班上問,班長說你請假了,結果是到了這。”
明意怔住:“我沒請假啊?”
他迷茫地看着四周的古宅和宅院外的樹。他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這裡是西嶺,”齊樾亮出手機,“你給我發了定位。”
明意摸出手機,他發了嗎?
齊樾一直已讀不回,明意就沒敢再打擾他。而且他清楚地記得剛到這破地方的時候,手機是沒有信号的,就算他發也發不出去。
齊樾的消息框赫然擺着他發送的定位。
明意懊喪地捂着腦袋。
為什麼現實跟他的記憶對不上啊?
腦袋也好疼,那隻貓呢?
他連忙擡起頭,抓着齊樾的袖子,緊張地問:“你看見一隻怪貓沒有?長得有個人那麼大,它要吃了我!”
齊樾歎了口氣,抓住他的手,指了指額頭:“明意,是不是很疼?”
明意皺緊眉,一股頭暈目眩,強烈的撕裂感在頭顱内炸開,漸漸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
懷城第三人民醫院。
“怎麼到現在才來看呢?都壓迫到神經了!”
明意老實地坐在醫生面前,唯唯諾諾:“我之前來過醫院,就是一直挂的精神科,沒拍腦部CT……醫生,我老是做怪夢,是不是也是因為腫瘤?”
醫生一臉嚴肅地盯着影片:“不排除這個可能。”
明意撓撓頭,所以那些亂七八糟的場景,那個跟着他回家的邪祟,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那我還有救嗎?”
“你這麼年輕,心态積極一點。”
“哦……”
醫生開了住院單,明意拿着影片苦大仇深地出門繳費,看見等在走廊上的齊樾。
齊樾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往那一站就很賞心悅目。
明意歎了口氣。
齊樾回頭看着他:“怎麼樣,有結果嗎?”
“我以為就是摔了一跤,最糟不過腦震蕩,”他無奈地指了指頭,“沒想到,這裡面有個驚喜。”
齊樾皺眉:“要緊嗎?”
“沒事,小手術,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明意強顔歡笑,“對了,你不回學校嗎?”
齊樾搖頭:“請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