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将就!”導演激動地抓着劇本塞他面前,“你知道《固山河》其中一位主角參考了誰的形象嗎?”
《固山河》中的兩位主人公,一位是野心勃勃的權臣,一位是光風霁月的大将軍。在先帝因病猝然離世,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匆匆即位的背景下,兩人在政治立場的影響下相互博弈,暗生情愫卻又竭力克制,性張力讓一群書粉嗷嗷狼嚎。
在大将軍舊疾複發死後,權臣于他的墳冢前枯坐一宿,自此收斂野心,輔佐年幼皇帝鞏固江山,最終完成了對方的遺願。
而書中那位大将軍的原型,參考的便是曆史上赫赫有名、戰無不勝的将軍杜予旻。
“那可是史書上‘姿豔群英、光華隐潛’的杜雲逸!選角當然不能馬虎!”
制片人被範國強激動的唾沫星子噴了一臉,生無可戀地點點頭。
按照導演那嚴苛到令人望而生畏的要求,恐怕明年都找不着合适的演員。
正當制片人暗自在心中吐槽時,下一刻,卻見導演猛地坐直了身體。
“欸?”
怎麼突然激動起來了?
制片人納罕地跟着伸長了脖子,卻見下方正站着下一位試鏡的藝人。
表演台的燈光全打在那人臉上,照亮了如月中聚雪般的面龐。對方隻簡單穿着雪白的T恤,甚至連妝都沒有化,不施任何粉黛卻足以勾魂奪魄。
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很沉穩安靜的張揚。
制片人看着他挺拔的脊背,不由自主就想起那句“姿豔群英、光華隐潛”。
本來興緻缺缺的陳書琛也打起精神,用手肘怼了怼身旁某人:“哎哎哎,那不是?”
不用他提醒,梁懷榆自然也留意到了台下的美人。
有些人天生便是發光體,甚至什麼都不需要做,輕而易舉就能牽動全場的目光。而對方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或明或暗的打量,含着秋水的眸若有似無地掠過這個方向。
“他是不是在看我們?”陳書琛問。
梁懷榆憶起洗手間的對峙,抿起唇沒有回答。
對方的視線卻仿佛隻是蜻蜓點水般掃過,很快,皓白的手腕就從簽筒裡取出抽到的題目。
“在演武場耍花槍,察覺到角落有人偷看之後,與其對峙。”
“運氣不好。”陳書琛抱胸點評。
其他人抽到的題目大多隻是朝堂上唇槍舌劍幾句、亦或者是在小皇帝面前暗藏機鋒的互諷。到了杜予旻這裡,不僅需要表演,還得加上難度頗高的耍花槍項目。
放置在角落的花槍雖然隻是道具,但外殼也是渡上了層金屬的,重量着實不低。
全場目光彙集之處,青年撫上了表演道具的金屬槍身,卻緩緩出了神。
他自然是會耍花槍的。
不止花槍,刀劍戟钺他都玩的得心應手。
隻是當觸上這件未開刃的冷兵器,那些被竭力壓制在腦海深處的畫面卻紛至沓來。
穹頂關,杜予旻率領的兩千輕騎遭遇不明伏擊。頭頂是落石轟隆隆滾下的聲音,最信任的十幾名親信以身軀為盾,為他撕開逃生的去路。
視野範圍皆是部下殘破的血肉,被尖銳箭羽戳破了喉嚨的副将操着不成音調的話嘶吼:
“将軍,跑!找……找朝廷……救兵……”
杜予旻察覺到了這場突襲的蹊跷,雄關漫道,茫茫戈壁,他卻忽然覺得無處可去。
最鋒利的刀子來自最信任的人,沒能在穹頂關中弄死他,朝廷一批人惶惶不可終日。陰謀陽謀,髒水罪名。
杜予旻不怕死,就是可惜連累了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兄弟。
形狀相似的舊物握在手,難免有些觸景生情。
梁懷榆凝視着底下那道伫立不動的身影,逐漸變得行意闌珊。他漠然收回視線,乏味地起身。
“梁老師,您準備走了嗎?”演員統籌殷勤地打着招呼。
梁懷榆沖她款款一笑:“抱歉,接下來還有活動安排。”
當指尖剛觸上門把手的刹那,他身後突然傳來細微的嗡鳴。
淩厲的風聲擦過耳畔,沒有開刃的金屬槍頭擦過耳畔,帶出了一絲肉眼不可查的血線,悍然戳進了木質的門中。
“梁老師!”現場傳來了衆人的驚呼聲。
梁懷榆本人卻紋絲未動,唇角那絲淺淡的笑意猝然加深,興味盎然地注視着力道足以穿透門闆的花槍。
導演隻是心悸了那麼一瞬,忽而把手一擡,制止了驚慌失措的人群。
“等等。”
等什麼等啊,對方可是頂流影帝,可别在這裡出什麼事故!
衆人在内心瘋狂吐槽着,一齊不解地轉頭瞥向導演。卻見對方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事故的制造者。
杜予旻斂起眼中一泓光,緩步行至門旁:“我還當是誰,原來是大人。您何時對我們粗人的玩意兒感興趣了?”
梁懷榆一錯不錯地注視着他那雙豔麗的鳳眼,配合地吐字:“将軍之勇,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承蒙大人誇獎。”杜予旻拔出嵌入門闆的槍,随手耍了個漂亮的槍花,“若大人無事,還是請回吧。”
“不急。”梁懷榆莞爾一笑,“我正有些事要與将軍商量。”
……
圍觀群衆默默注視着兩人一來一往地說着台詞,逐漸把提起的心放回肚子裡。
原來剛剛是在演戲啊,哈哈、哈、哈哈。
還真是有那麼點驚險刺激呢。
衆人被這一出整得精神恍惚,那邊的肇事者也後撤一步,扯出了歉意的微笑:“對不起啊梁老師,剛剛沒有吓到你吧?”
梁懷榆盯着他,半晌過後,包容地揮了揮手:“沒關系。”
杜予旻就側身給他讓開道,笑吟吟地把人瞧着。
“慢走。”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