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春。

在物理老師含混不清的方言中偶爾夾雜着幾個普通發音的話語下，上午的第三節課就此結束。已經煎熬了半節課，并且還在卷子上假模假樣劃了一些自己都不認得的鬼畫符的徐思凡一秒都撐不住，“這節課就僅到這裡吧”的話音剛落，就一頭栽到桌子上，人事不知了。

徐思凡，一個理又理不起來，文又文不動的平凡女生，在高二這一個重要的岔道口處，心裡猶豫但面色堅定地選擇了理科。在她看來，這個選擇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其一，她所在的高中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縣城中學，普通到什麼地步呢，就是出一個650分以上的學生堪比難産，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就能夠名留好幾屆，在衆多學子和老師之間廣為流傳。就是這麼個普通學校，有點重理輕文，理科班級設置了重點、次重點，文科卻隻有一個重點班，近幾年的成績卻不是很理想。由此可以想到，理科班的教師資源和學習氛圍絕對是最佳，徐思凡認為這很重要。雖然說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自己的努力很重要，但徐思凡資質平平，可不覺得自己能創造奇迹。其二，雖然她本人很喜歡曆史和政治，但地理這個東西徐思凡實在是無福消受，高一的第一節地理課就将她幹翻，厭惡程度與物理在一個層次，二者可以雙雙抵消。至于化學和生物，曆史和政治，雖然她很愛後者，但中考取得的成績直接讓她懷疑人生，于是她悟得了一個道理：高考面前，熱愛不值一提。就這樣，在高二選文理期間，她搖搖擺擺，擺擺搖搖，心裡糾結着是否應該選文科，屁股卻一直粘在理科班的教室凳子上沒有動過，“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一名理科生。

留戀好資源、好氛圍，徐思凡堅定地向物化生進軍，認為隻好肯學、好好學，得到一個差不多的成績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除了物理這個一生之敵。本來徐思凡對物理就半知半解，物理老師說的話還有些帶着方言，她就更加不愛聽。在過去的兩年裡，她在物理課上保持清醒的次數一隻手就可以數得過來，這還得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共同作用。

天時，顧名思義，上課時候的溫度不能太熱，也不可以陰天，最好是晴天、微涼，還挾着清風，這才能讓她保持清醒。地利，就是上課時間的安排。一般來說，上午和下午的第三、四節課清醒的時候多，其他時候就差點氣候，早自習更是一睡千裡。徐思凡覺得早自習能不睡的人，簡直就是學神本體。人和就好說了，不要趕上她感冒吃藥，她還是能撐少半節課的。不過這些條件有一個例外：如果徐思凡如果能聽懂課上的内容，那她就能跟上老師的思路，從頭精神到尾。但這種時候不多就是了。

至于今天第三節課她為什麼睡着……外面的天從七點起就一直陰着，太陽躲在厚重的雲層後面偏偏不肯出來，烏黑的團雲像是壓在她頭頂，連帶着她的眼皮一起感到沉重地不可忍受，這實在是天氣作怪，怪不到她身上啊。

課間十分鐘是徐思凡入睡最快而且最管用的睡覺時間，任走廊再吵再鬧，教室裡同學們如何喧嘩，她都能八風不動，穩會周公，偶爾還會做個夢。

她正在和弟弟做飯，弟弟在旁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徐思凡一晃神，手上不穩，那盆忽然就翻了個方向，裡面的熱水全部澆到了她身上，眼前隻剩下了茫茫霧氣。

一蹬腿，她忽然醒了。

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轉頭看了看四周。阿彌陀佛，幸好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突兀的動作，怪丢人的。

捋了一把粘到眼皮上的劉海，就聽見不遠處肖磊和幾個女生的嬉笑打罵。她醒了醒神，向教室的後門看去。

肖磊正站在門口裝作飯店的服務員，每進來一個同學，他都會鞠一躬，然後大聲說句“歡迎光臨”。

進來的同學有的笑一下就會過去，有的會笑罵他一句“有病”，郭可新進來的時候被肖磊吓了一跳，罵罵咧咧地就給他一拳，惹得周圍同學笑得更歡。

肖磊被打之後沒有生氣，更沒有還手，嘿嘿笑過之後繼續之前的行為。這個人就是班級的活寶，和男生相處得好，和女生的關系也都非常融洽。自來熟不說，還頻頻制造笑點，和他在一起很容易感到快樂。

徐思凡看了幾秒之後就回過了頭。這個姿勢需要她的頭轉150度，有些累脖子，堅持不了太久。

她擡頭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表盤，還有四分鐘才上課。一般來說，課間這一覺都是睡滿的，直到上課鈴響起她才能醒。今天醒得有些快，正好問一下前座上節課老師講到了哪，這節課她應該不會再睡，能勉強聽一下課。

“娜娜，上節課老師講到哪啦？”

到了高三下半學期，英語老師不知道為何，把同學們的座位都調成了單座。徐思凡現在的前座是她以前的同桌劉娜。人長得好看，大眼睛，粉嘴唇，尤其那皮膚，徐思凡之前捏過一次，嫩得跟小孩似的，軟嫩滑潤，讓人愛不釋手的。

劉娜應她一聲“等等啊”，把手中的錯題用紅筆在卷子旁邊改了一遍後，便拿着自己的卷子回過身，指給徐思凡看。

“剛講完第三個選擇，你又睡着了吧，這是我改的，你看看用得着不。”之前和徐思凡同桌的時候，劉娜就領略過了徐思凡的睡功，尤其是在物理課上。她一度懷疑物理老師是帶着安眠香來上課的，還是隻對徐思凡生效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