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祝月盈很近,說話間的氣息撲打在她的面頰上,惹得祝月盈稍稍後傾。
可她越是躲開,司所照便靠得更近,直至将她逼至脊背貼上椅背,再無退路。
她着實不知道對方在發什麼瘋,隻好扭頭暫避,輕聲道:“在山上時,世子還言我無理取鬧,現在為何又轉了性?”
司所照坐直身子,歎了口氣:“先前是我失言了,月盈你别在意。桃香之事我已經知曉了,她仗着誕育長子便諷刺于你,此事是你受委屈了。”
祝月盈打死也不相信他心中會這麼想。
前世二人夫妻七年,她對司所照的為人再清楚不過。他隻喜歡柔弱嬌小的乖順女子,最好再有幾分文采,而自己哪方面都不滿足他的喜好。
今兒竟然能說出這一番話,可是她嫁進侯府以來的頭一遭。
見祝月盈沉默,司所照岔開話題:“對了月盈,這是母親專門給你準備的補湯。且趁熱喝吧。”
谷雨隻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子,并不聽從世子的指令。
祝月盈覺得,比起雞湯,還是方才他那一番舉動更值得試探:“母親的好意,我自是惶恐。世子實在不必專程跑這一趟。”
司所照果然沒意識到話中有話,他接道:“月盈受了桃香這麼大的氣,本世子今晚便陪陪你,給你撐腰。”
祝月盈驟然警覺,她死死掐住手心才沒大驚失色出聲。
在司所照看來,她不過垂眸思忖了兩息,而後又擡眼笑了。
祝月盈竭力壓下尾音的輕顫:“世子有這份心,月盈便已經滿足了。桃香不過是害怕我苛待桐兒罷了,世子應該更去陪陪她才是。”
“畢竟桃香妹妹對世子的感情有目共睹,想必她前幾日隻是無意沖撞了我,現在正懊惱着呢。”
她寥寥幾言便勾勒出了一個惶恐的嬌俏女子形象,司所照順着她的話細細想着,自然也動了心思。
不過他還記着阮夫人的囑咐,再次确認道:“月盈莫不是在說氣話?”
祝月盈見他上鈎,懸着的心漸漸放下:“世子說笑了。我若是真是心中有氣,就不可能把世子往桃香院子裡推呀。我有母親和世子體諒,無非是怕桃香覺得委屈罷了。”
“這些日子聽到桃香院中侍女說她夜夜難眠,世子也多關心些桃香才是。”
司所照聽罷,對祝月盈的态度也緩和了許多:“月盈倒是大度。”
他起身整理身上的圓領袍,而後帶着奉硯快步行出。
祝月盈微笑着目送司所照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這才劫後餘生般狠狠松了口氣。
谷雨連忙攙住主子發軟的身軀,她不禁心疼道:“娘子……”
祝月盈定了定神,阖眸深呼吸:“沒事,糊弄過此次,之後一段時間他都不會來找我了。”
她靠在谷雨的手臂上,轉頭看向正緊盯着雞湯的小滿:“小滿,我先前吩咐你做的事,可都辦妥了?”
小滿立馬站直身體:“娘子放心。桃香把月例都用來買胭脂了,她院中那些人現在是最好收買的。”
祝月盈舒了口氣:“想來她今晚應該能抓住機會。”
谷雨有些疑惑:“娘子先前明明還惋惜世子不在娘子房中過夜,今兒怎得如此?”
對于她重生後立馬轉變的态度,祝月盈早有準備:“當初奉書那件事,阿兄點醒了我。侯府并不在意我和祝家,我自然也死心了。”
這個解釋說服了谷雨小滿二人,畢竟主子讨好了侯府三年,阮夫人和世子卻依舊把主子當外人,是個人都會覺得心寒。
祝月盈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抗拒司所照的親近的。
許是在元甯十四年他準備求娶莫為莺時,或是在他日複一日的冷待中。
方才司所照的突然靠近,她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便開始躲避。分明是名義上的夫妻,但二人曾經連牽手都未曾有過。
祝月盈平複了一下心情,她重新直起身子來,餘光瞥到了桌案上放着的那盅雞湯。
小滿順着主子的視線望去,她一拍腦袋:“诶呀,娘子瞧我,竟忘了把它放到小廚房中去。”
祝月盈輕輕制止了小滿的動作,她親自掀開湯盅的蓋子,凝視着飄着油花的熱湯,神色漸漸沉了下去。
小滿不解,谷雨卻好似意識到了什麼。她輕聲詢問道:“娘子,是有什麼地方不妥麼?”
祝月盈緩緩點頭:“嗯,是有些不對勁。”
她指尖輕點瓷器外側:“你瞧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