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世子再跟先前一般和你賭氣,”阮正柔親昵地笑了下,“月盈來找我,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一頓。”
祝月盈不冷不熱地回了句:“母親說笑了。”
反正阮夫人也不在乎兒媳婦究竟怎麼想的,她見二人已然客套過,便準備說出自己來此的目的。
“我這幾天已經把中饋的賬查明白了,不愧是月盈,賬做得清清楚楚,并無缺漏。”
她笑着看向祝月盈:“侯府中饋在月盈手中,我很放心。”
祝月盈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夫人如此說,折煞我了。近來月盈的鋪子進賬情況不佳,不免得勞煩母親為中饋多多費心呢。”
她心中暗道,甯順侯府的産業隻能支撐侯府正常生活,奈何阮夫人熱衷于同品階更高的勳貴交往,還有一個不知道為什麼能花這麼多錢的世子,侯府每個月的中饋都得祝月盈自己動用嫁妝填補才行。
自己若是真的信了阮夫人的話,重新拾起管家權,怕是才清點封好的嫁妝又得盡數填補進去。
阮正柔臉上有些挂不住:“畢竟月盈才是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你現在年紀還小,不知道管家之權的重要。母親這也是為了讓你在平甯城直的起腰杆啊。”
祝月盈并不接話,阮夫人的語氣就更嚴肅了些:“月盈,為桐兒挑選夫子一事,若是想求個盡善盡美,怕還是要多出些銀子才行。”
阮正柔沒想到今日的兒媳婦竟然如此不上道,隻能把話說得明白些:“府中為了籌備侯爺的壽宴,已經預支了好些出去,月盈能否先給府裡救個急?”
若非阮夫人還在此處,祝月盈都想直接笑出聲來。
先前侯府衆人總是拿身份壓着她,對于她的一舉一動,他們都一口一個“低賤”“銅臭氣”,惹得上一世的祝月盈隻能苛求自己強行裝出世家大族的風範來。
結果,她現在隻是停了一個月的貼補罷了,向來高傲的阮夫人竟能如此和她探讨銀子的事,着實諷刺。
祝月盈思及此處,恍然大悟一般出言:“原來母親是想要月盈用嫁妝貼補一二啊,月盈蠢笨,現在才聽出母親的弦外之音。”
被直白點破心思的阮正柔臉上有些讪讪,她強忍着心底的火氣:“月盈且看,這個數如何?”
祝月盈就瞥了一眼,而後猶豫道:“母親,若是讓夫子知曉聘請的束脩是兒媳嫁妝出的,怕是會惹對方不快呢……”畢竟讀書人對名節非常看重。
“先前奉書被武侯抓走一事已經在平甯城流傳甚廣,兒媳不敢拿如此重要的事試探。”
阮正柔下意識反駁:“奉書那件事說到底不過是下人驕縱,礙不着主子的什麼。”
祝月盈聞言擡眸,她很想問,既然礙不着侯府主子什麼事,那為什麼當初又讓她運作把人撈出來?
還是說……其實侯府根本就沒把自己當作主子看待?
阮正柔仍不願放棄從祝月盈這裡拿錢:“再說了,銀錢又不是銀票,夫子怎能知道究竟是誰出的?”
祝月盈眨着一雙狀若無辜的杏眼:“可是,兒媳的嫁妝是祝家搬來平甯城前給的,白銀上的印記非是平甯城所有。”
她假裝不知如何是好:“母親,這個可真不成啊……”
阮正柔被她“蠢笨”的模樣氣得有些頭疼,她說不過祝月盈道出的那些理由,于是轉變了态度。
她卸了面上的笑:“祝月盈,你最近是怎麼了?府中的事你各個不管,我來讓你幫個忙,又是伶牙俐齒地推三阻四,你到底心思在不在甯順侯府?”
祝月盈當然不能認下:“母親誤會了,月盈當然心向侯府的呀。隻是最近事情都趕到一起了,這才……”
“行了!”阮正柔端起主母的氣勢,冷冷斷言,“說一千道一萬,侯府長孫不是你肚子裡出來的,你怕是巴不得他現在不學無術,才能襯出你這嫡母的好吧!”
阮夫人起身,不顧祝月盈連忙過來攙扶的身影徑直離去:“侯府娶了你這位商戶之女,你怎麼還能苛待庶子呢?”
祝月盈在對方身後喚了幾聲,都沒能讓阮正柔回心轉意。至少在院外的下人們都是這麼覺得的。
可他們有所不知,祝月盈落寞地轉身回屋後,面上的懊惱和羞愧便一掃而空了。
小滿在主子身邊,清楚地看到她神情的轉變,一時驚詫。
祝月盈擡手在小滿眼前晃了晃:“回神啦。”
谷雨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對方,小滿才輕聲道:“娘子……方才并沒有難過?”
她聽罷阮夫人那些話後,不免腹诽這真是踩着主子的一腔真情的誅心之語,生怕主子為此怏怏不樂。
而在她看到主子追着阮夫人離開時,這種猜想便落了實。可看現在主子的表情,似乎她的想法并不對。
祝月盈輕輕笑了:“都是逢場作戲罷了,假的。”
小滿長長舒了口氣:“娘子能想開,實在是太好了!”
谷雨含笑看着二人都回了神,也适時提醒道:“方才有下人前來通報,道是桃香稍後會來拜會娘子。”
小滿臉上立馬添了嫌棄之情,小聲嘟囔着:“她來做什麼呀。”
祝月盈也有些無奈,她歎了口氣,推了推鬓邊滑落的簪子:“也罷。阮夫人這一趟興師動衆,該來的總會來,先準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