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執起茶盞,也不多言語。最終桃香還是受不了這般煎熬的寂靜,出言自請先回院了。
回到自己的院落中,桃香仔細想了想祝夫人方才說得那些話,心中還是憤憤不平。
“在我面前耍什麼威風!不過一個低賤的商戶女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個夫人供起來!”
司有桐剛踏進阿娘院落的門檻,便聽到了這樣的話。
他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被環顧四周的桃香發現。她一把把兒子拽到身前,咬牙切齒道:“我的兒啊,你可千萬别被那姓祝的騙了!”
司有桐沉默地聽着阿娘吼道:“那姓祝的對你好,是因為她想把你從阿娘身邊奪走殺掉!所以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去找她,記住沒有?!”
年幼的小郎君不敢直視桃香的眼睛,他弓着背垂下頭,聲音細如蚊蠅:“……知道了,阿娘。”
桃香沒有注意他的低落,她轉而松開鉗住兒子肩膀的手,轉身拉開妝奁小心翼翼地塗着口脂。
她才對鏡塗了兩下,便皺眉喚來侍女詢問:“你這妮子怎麼做事的?胭脂水粉都要見底了還不知道去采買新的?”
侍女恭敬垂首:“回主子,這個月的月例已經用完了。”
桃香不敢置信:“什麼?!”
侍女的聲音也弱了好幾分:“祝夫人這個月沒有給主子院子裡貼補。而且主子常去的那家胭脂鋪太貴了,不知可否換一家……”
“你懂什麼?”桃香猛然站起身來,“點绛閣的唇脂是世子最喜歡的,換了别家,我怎麼壓過那姓祝的一頭?”
司有桐也縮在角落中,他默默看着歇斯底裡的母親和不敢做聲的侍女,不合時宜地想着,方才的自己應該也像這位姐姐一樣害怕吧。
桃香焦躁地在屋裡轉了兩圈,她突然停了腳步,吩咐身邊的人:“給我換一身衣服,我要去見阮夫人!”
而另外一邊,此時的祝月盈正垂眸出神,不知深陷進了何種想法中。
小滿想讓主子開心一些,故而小心注意不要提及桃香:“娘子在想什麼呀?”
祝月盈眨了眨眼回神,她喃喃道:“其實桃香方才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小滿氣得雙頰鼓鼓:“她本就是來尋娘子麻煩的,何對之有!娘子切不要為了幾句怄氣話傷神呀。”
祝月盈失笑:“你們都想哪兒去了。”
“她方才提到‘休妻’,”祝月盈怔怔出神,“如果我要離開侯府的話,我是說如果,除了和離,便是被休妻了吧。”
這話惹得谷雨都皺起眉頭來,她正色輕聲詢問道:“娘子,何出此言?”
祝月盈轉目看向自己的兩位貼身侍女。
小滿和谷雨都是從祝家出來的人,但是她們并沒有上一世的記憶,自然也就不知道祝家的一步步沒落,不知道元甯十四年的自己猝然病逝,也不知道甯順侯府在她死前就張羅着要續娶莫尚書家的小娘子。
元甯十年的祝月盈和祝家,理應還感念着甯順侯府的恩情,并竭力想要回報阮夫人與世子才對。
祝月盈輕咬下唇,她的話盡數凝滞在喉頭。
也不知谷雨和小滿會不會認為自己瘋了,她偏頭想着。
小滿面上的憤懑轉變成了擔憂,谷雨神色更認真了些:“娘子不用有顧慮。谷雨和小滿都是祝家出來的人,自然是無條件向着娘子的。”
祝月盈重新擡眸看向二人:“畢竟我這些日子得罪了阮夫人與世子,總要為自己找條後路嘛。”
小滿雖然不知道主子為什麼突然變得不愛世子,但她的思維早就順着祝月盈的話走了:“娘子,小滿想到了!”
谷雨比了個“噓”的動作,小滿會意點頭,湊到二人耳邊悄悄說道:“娘子不想被休妻,很簡單呀。咱們大甯有婦人‘三不去’的規定,阮夫人不是總說世子要入仕了嗎?”
三不去規定了三種夫家不能休妻的情形,其中有一條便是,娶時賤而後貴不能休妻。意思是丈夫發達了不能休棄卑賤時娶的妻子。
而祝月盈三年前嫁入甯順侯府時,司所照甚至還沒有請封世子。何況他現在身上沒有官職,但隻要司所照入仕,便算地位上升,此時除非祝月盈與旁人通奸,否則甯順侯府便不能主動休妻了。
祝月盈也想到了這一點,她之所以不想被休妻,便是因為此舉會損害她和祝家的名聲,也不容易把嫁妝盡數帶回祝家。
而小滿所說,讓她有了進一步的想法。
祝月盈含笑看向小滿谷雨:“小滿說的是,是我着相了。司大郎君無法在阮夫人手中讨得世子之位,世子又入仕在即,我自然不會淪落到那一天。”
她表面如此和二人說,心中卻漸漸生了一個計劃。
祝月盈決定要見那莫家小娘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