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夫人适才言,司所照在國子監中治學勤勉,莫為莺同樣在國子監中讀過幾年書,她自然知曉現任國子監祭酒對學子們的要求有多嚴格。
但是,司所照這半年常常與她在各種宴會郊遊中偶遇,全然不像是國子監的學生。
莫為莺心中埋下了一絲懷疑。
她面上不顯:“祝夫人說的是。世子風流博學,我自然會讓阿耶給他謀個好前程的。”
祝月盈露出為難之色:“不瞞莫小娘子,世子性情溫柔,向來不願意讓外人為難。但作為他的妻室,我自是知曉,世子心中仰慕莫尚書久矣,不知……莫小娘子可否幫世子面見莫尚書?”
“這樣,也能讓莫尚書好生考校世子一番,以免外界閑言碎語質疑世子未參加科舉之事。”
莫為莺愣了一下:“世子未參加科舉?”
祝月盈明顯也怔住了。
她後知後覺用帕子輕掩自己的嘴,告罪道:“既然莫小娘子如此說,許是我想錯了。真是對不住。”
“隻是我瞧着世子整日不着家,也未曾準備今年的秋闱,這才以為世子不會參加科舉。”
莫為莺眉頭微蹙,她身為尚書之孫,自然知曉當今陛下有多重視官員們的進士出身,更何況,她的好友邢觀止早就在家準備秋闱,為着科舉之事,連盼了好久的話本子續集都不看了。
司所照還約了她明日去春風樓吃飯,但明日分明是國子監的授課日啊。
莫為莺有些拿不準注意,她隻好點點頭:“祝夫人的心意我知曉了。我會讓祖父對世子多加照拂的。”
“那我就放心了,”祝月盈笑得真誠,“多謝莫小娘子,月盈感激不盡。”
經過今日這一番接觸,莫為莺感覺對方似乎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粗俗無禮。
她小心說道:“祝夫人覺得甯順侯府如何?”
祝月盈理所當然:“侯府知恩圖報,他們願意為了祝家前朝末亂接濟司家的恩情低娶我,已經能說明侯府的高尚品質了。”
祝月盈依稀記得,侯府私下裡一直與别的府說,是祝家用這份恩情要挾侯府必須娶自己的。
她将此事講給莫為莺聽,若是司家诓騙了莫家,便能給莫為莺提個醒。
至于對方的反應,祝月盈也早有準備。司家沒有诓騙莫家,那麼莫為莺根本不會感覺不對;如若司家已經诓騙了莫家,這件事的真相就會離間兩家的信任。
要是莫為莺知曉此事的前後矛盾後,仍舊無腦站在司所照這邊,那前世之事,莫家定然也脫不開幹系,祝月盈會借力把莫家拉下禮部尚書之位。
祝家自然沒有這個能力,但隻要莫家的政敵有,那便足夠了。
莫為莺全然不知祖父的官位此時正取決于自己的一念之間。
年歲尚輕的小姑娘正在思索雙方為何會各執一詞,她想要站在司所照那邊,卻不禁想着,既然祝夫人和傳聞中小肚雞腸又愚蠢惡毒的模樣全然不同,萬一祝夫人此時說的才是真相呢?
她……在見過真實的祝月盈後,便不想再用先入為主冤枉任何一個人了。
莫為莺鄭重地點了點頭,委婉提醒道:“祝夫人有所不知,外面或有人傳是祝家挾恩圖報呢。”
祝月盈抿嘴垂眸,看起來沮喪極了:“也是正常。”
她強顔歡笑道:“畢竟祝家和甯順侯府的門楣相差了太多,會有這樣的誤解也是在所難免。”
莫為莺的語氣更輕了:“祝夫人不難過麼?”
“一味陷于輿論是沒有用的。”祝月盈定定地看着她,“隻要祝家和侯府門第的相差一日不縮小,謠言便一日不會有盡頭。”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笑容也深了些:“家兄正準備今年的秋闱,希望能有一個好結果吧。”
莫為莺想到了朋友:“我與秘書少監家的小娘子是手帕交,她現下也在準備秋闱。”
當初司所照聽說這件事後,對邢觀止的選擇很是不解:“莺莺可不要跟她學,邢娘子才讀過幾年書?不過是嘩衆取寵的手段罷了。”
禮部侍郎家的安娘子也與她編排過:“邢觀止真蠢,本來已經及笄到了嫁人的年紀,又去考勞什子科舉,萬一考了幾年都沒考上,她又該如何自處?”
故而莫為莺嘴快和祝月盈提到此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要收回這句話。
然,祝月盈隻是眸子亮了亮:“能參加秋闱,說明邢娘子已是童生。陛下恩準女子科考不過兩年,可見邢娘子之勤勉啊。”
莫為莺也睜大了眼睛:“祝夫人不覺得小止有些胡鬧麼?”
“為什麼這麼覺得?”祝月盈反問,“邢娘子能考中,正是說明了她治學勤勉。”
“邢娘子隻是做了大甯律法允許做的事,何談‘胡鬧’呀。”
莫為莺的眸中閃過欣喜,全然忘記了二人初相見時的隔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