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所照在常去的春風樓包廂中小坐,很快他的小厮便打探到了消息。
奉硯站在主子身旁,俯身低語道:“郎君,已經打聽到了。”
“那位步郎君先前一直在附郭鄉間私塾求學,聽說是因為文章寫得好,被書院中的夫子賞識,這才能來平甯城中的書院。”
司所照嗤笑一聲:“一個淪落到跟商人為伍的讀書人,能寫出什麼好文章來。”
奉硯硬着頭皮道:“這步郎君許是真有幾分才學,他作的詩曾被國子監博士誇贊過。”
司所照“嘶”了一聲,避而不談方才自己說的那些話。
奉硯揣摩着主子的心情,有些不确定地道:“那世子,是否還要繼續打探步郎君的消息?”
“不用了,”司所照擺了擺手,“他既然是個有才華的,本世子做一回伯樂也無妨。”
他全然沒有把對方的意願放在心上,也是,司所照可是未來的甯順侯,怎會對一個農家子的想法上心呢。
司所照此時隻想着,司有桐夫子的事總算能給母親一個交代了,至于步九思本人的想法,這并不重要。
一個見錢眼開的讀書人罷了,有什麼搞不定的。
司所照懷着這種自信起身回家,并在踏入甯順侯府的第一時間就去找了阮正柔。
他許久不曾主動拜訪母親,阮正柔看到他有些驚喜:“照兒怎麼來了?這幾日在國子監過得如何?”
司所照移開目光,他趕緊說道:“母親前些日子不是讓兒子留心桐兒的夫子嗎?我已經物色到一位能人了。”
阮夫人有些狐疑,她沒有露出熱切的模樣,而是先冷靜确認道:“果真?身上可有功名了?”
司所照忍住沒有立馬反駁,他耐着性子解釋:“那人身上已有秀才功名,正在準備秋闱。不過他的文章寫得很好,聽說連陛下都有所耳聞。”
阮正柔半信半疑:“若是文采如此出衆的話,秀才也并無不可。此人姓甚名誰?”
“步九思。”
司所照吊兒郎當坐在椅子上,他翹起腳來環顧周圍:“死了爹,病了娘,窮農家子一個。出身是挺爛的,但耐不住有朝中大員賞識。”
阮正柔眯眼思索:“這樣的出身卻能入照兒的眼,的确是個應該注意的人物。”
她的神色轉暖:“照兒已經和這位郎君商量好了嗎?”
司所照滿心都是自己抓到了步九思名聲上的把柄,此時也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不僅如此,我一個甯順侯府世子的身份擺出去,連錢都不用掏,他自願就能來教書。”
阮正柔本想再追問幾句,但她想到侯府拮據的中饋現狀,又把話咽了回去。
恰好此時司所照不滿母親的懷疑,委屈說着:“母親難道還不相信兒子的眼光嗎?兒子還能诓騙母親不成?”
阮正柔徹底息了心,她安撫了幾句:“照兒誤會娘了。照兒如今也是能獨當一面的人了,以後甯順侯府我也能放心交到你手裡。”
司所照滿意地抖了抖腿,他唇角勾起:“放心吧母親,兒子一定能把這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母子二人又道了些家長裡短,司所照突然想到:“對了,此事要跟父親說說嗎?”
甯順侯司金名,他頂着甯順侯的名頭,反倒不是那位能掌控甯順侯府的人。
司金名是個沒什麼主見又好面子的性格,阮正柔在前朝尚存時便嫁給他,她漸漸摸清了丈夫的脾性,一步一步将司家二房握在自己手中。
前朝末亂時,司金名又是仰仗阮正柔的謀劃才全須全尾活了下來,并撈到了大甯朝的侯爵之位,他自此便愈發對阮正柔言聽計從。
故而現在的甯順侯府,是阮夫人一言九鼎,而非事事不管隻顧享樂的甯順侯本人。
阮正柔早就習慣了全權掌控侯府,此時也沒覺得怎麼樣:“終歸是長孫,照兒去和你父親說一聲吧。”
司所照随口應下,又問了一句:“那祝月盈呢?”
阮正柔下意識答道:“她是桐兒名義上的母親,自然也要差人過去知會一聲。”
“不對。”
她的神情嚴肅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等等,先不要告訴她。”
司所照剛把奉硯吩咐過來,又揮手讓他退下。
他轉過身,語氣不解:“母親,怎麼了嗎?”
阮正柔擡手示意他坐下:“做事别那麼毛毛躁躁的。”
待司所照重新坐定後,她才柔聲解釋:“照兒,你不覺得祝月盈這一陣有些不對勁麼?”
“什麼不對勁?”司所照皺眉,“她不一向蠢出升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