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正柔眨了眨眼,她歎了口氣:“祝月盈停了貼補侯府的錢财。”
“不僅如此,她還推拒了許多侯府的事。”
司所照正了神色:“但她前幾天還替我見了莺莺,莺莺跟我說,祝月盈的确拜托她在我入仕時多幫襯幾分。”
“而且她還為吃醋的事和我道了不是,我當着她的面去找桃香她都沒敢生氣。”
他說的笃定,阮正柔不得不再次推敲自己的猜想:“難道真的隻是巧合?”
司所照聳了聳肩:“誰知道。”
“不過,”他面上閃過一絲不耐,“祝家不過低賤商戶,祝月盈有什麼底氣和我們侯府擺臉子?”
這話戳中了阮正柔的心,她潛意識裡願意相信,區區商戶女應該對侯府聘娶感恩戴德,當然不敢有二心。
而祝月盈前三年的表現也的确如此,她盡心盡力回報侯府的恩情,連變賣自己的嫁妝都毫不眨眼。
阮正柔為祝月盈的反常表現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她和兒子分享道:“照兒說得不無道理。月盈先前隐晦和我提過,說是她的嫁妝鋪子最近進賬不太樂觀。”
“杏兒,你去月盈那兒走一趟,讓她多去鋪子裡看看,免得被那些吃裡扒外的東西蒙騙。”
侍女恭敬應下後離開,阮正柔也規勸了司所照幾句:“先前的事,也有你的不對。怎麼能光天化日之下和莫家貴女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一處呢?若是入仕後再如此,被同僚們抓了把柄,那可就不是像現在這樣解釋解釋就能過去的。”
司所照胡亂應了聲,明顯不太服氣。
阮正柔見狀,隻好再囑咐一遍:“兒啊,娘也是為了你好。祝月盈于我們還有用,你就是裝,也得裝出敬重發妻的模樣。”
“這樣才能顯得你知恩圖報,不因為出身虧欠自己的恩人,沒辦法,科舉的那幫泥腿子就看中這個。”
許是見司所照一直悶悶不樂,阮正柔又多說了一點:“照兒,母親向你保證,隻要你乖乖裝完這段日子,就能迎娶莫家娘子了,好嗎?”
司所照被勾起了興趣:“祝月盈還在這個位置上占着,我怎麼娶莺莺?”
他想了想,語氣也激動起來:“母親你終于同意我休妻了?”
阮正柔擡手戳了戳兒子的眉心,不贊同地道:“胡鬧!這種事也是能拿出來說的?”
“休妻損害的不僅是對方的名聲,于我們自己也不好聽。”
她苦口婆心勸說:“當初娶祝月盈的時候便是打着報恩的旗号。現在真要是把好端端的人休回家了,世家勳貴們也不敢貿然嫁女進來啊!”
司所照還想争取争取:“可是母親,祝月盈她隻有個還行的皮囊,内裡是真的蠢,她那個滿是銅臭味的娘家也不能于我仕途有益。我實在是一天都不想看見她。”
“再忍忍,”阮正柔也心疼兒子委屈的樣子,“母親有辦法讓你的正妻之位空出來。照兒最近少和莫家娘子往來,在府裡也别總和桃香胡鬧,聽話。”
司所照道了一聲“行吧”,複又想起夫子這件事來:“對了,母親準備什麼時候讓步郎君入府?我也好提前跟他說說。”
阮正柔終究存了理智,也是害怕兒子被那泥腿子诓騙:“夫子這件事不用急,桐兒暫時在你堂兄那教着,也不急于一時。”
“司所善?!”
司所照如臨大敵,他“噌”地一下站起身來,眸中明晃晃寫着不可置信:“母親怎麼能讓他教我的兒子!”
阮正柔有些奇怪對方的反應,但還是下意識安撫道:“照兒,你還在國子監,沒必要為了幼童開蒙之事費心,反正大郎在府中就是個吃空饷的,讓他頂替一陣也無大礙。”
司所照雙拳緊握,最終還是妥協了:“母親怎麼說便怎麼辦吧。”
他和阮夫人道别,回去的路上一直心有不平。
司所善這個名字,在他的童年時期可謂如雷貫耳。
那時,司家家主還是他的伯父,司所善作為家主唯一的孩子,自然也是全府關注的對象。
伯父做主讓司所照與司所善一起聽府裡學堂講課,盡管司所善對他友善溫和,司所照也深深恨着他。
不喜歡他能獲得夫子的誇贊,自己隻能得到懲罰;不喜歡他能受邀去許多場合,自己隻能呆在司府;不喜歡他能被勳貴子弟們簇擁,自己隻能站在他的陰影下。
……深恨着他有一對能和他一起去郊外踏青的父母,自己卻隻能被父親無視、被母親一遍又一遍質問“為什麼沒有赢過大郎”。
司所照緊緊攥着自己的手,他蓦地停在原地,在奉硯投來的疑惑目光中,司所照咬牙切齒說着什麼。
“走,去春風樓,今兒我還約了安郎君一起去吃酒。”
“你别忘了提醒我,等我吃完酒回來,就去看看我那位‘好堂哥’。”
他眸中的恨意灼灼閃爍着,像是想把周圍的一切盡數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