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盈一行人從司所善的院子中離開時,已經是戌時了。
司所善方才敞開院門和她談論阮夫人要求的内容,祝月盈周身盡數被幕籬遮掩着,盡管是不妥當的時間,但二人之間并無任何逾矩之處。
桃香派來的人看着這一幕,不禁苦惱要如何和主子交差。
谷雨暗中在侍從間散播今晚娘子與大郎君相見的始末,想必明早的阮正柔醒來便能知曉,也能讓她看看,她所謂的心腹和忠仆究竟背着她做了些什麼事情。
祝月盈一邊思考這一切的布置一邊往回走,祝時安交給她的事情已經辦妥,阮正柔那邊也已經給桃香和杏兒挖好了坑,鋪子的事情也能借着此次機會從阮夫人口中挖出點什麼。
她點點頭,關上房門摘下頭頂的幕籬。
谷雨點了燈,小滿給主子拆了頭發:“時辰不早了,娘子早些休息呀。”
祝月盈從思緒中驚醒,她擡眸正色問道:“小滿,你覺得……司大郎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滿不疑有他,立馬回答主子的話:“司大郎君?小滿認為他是個還不錯的人吧。”
她拿着梳子想着:“我們這些侍從有時會在府裡遇到大郎君,大郎君不會像世子一樣甩臉子,他甚至和我打過招呼。”
經過方才對司有桐學習情況的交流,雖然司大郎君常年在府中學習,但祝月盈認為司所善也是個有才學的人。
有才學、有風度、有教養,不得不說,司所善比自己的丈夫更符合一位侯府世子的模樣。
祝月盈也是這麼說出口的:“本來,司大郎君才應該是甯順侯世子。”
小滿一怔,谷雨提醒道:“娘子慎言。”
她見門窗關好才松下一口氣:“娘子是現任甯順侯世子夫人,萬萬不能說出這種話來,太危險了。”
祝月盈神色不變,她依舊看着二人,緩緩吐字:“可我難道要繼續當下去麼。”
谷雨猛地睜大了眼睛:“娘子……”
“我明白了。”小滿難得露出沉穩的模樣來,“娘子這一陣一直在整理嫁妝單子,婉拒了許多侯府事務,原來是這樣。”
總是有說有笑的小滿低下頭,複又擡眸正色看向主子:“娘子是要和離嗎?小滿支持娘子!”
祝月盈接過她手中的梳子,她打趣道:“都不問問我為什麼就支持?”
谷雨将發簪放到妝奁中,她轉身沉吟:“娘子現在停了對侯府的貼補,世子也在外有新歡,處境甚微。”
“祝家得了陛下青眼,最近與戶部有所往來。祝郎君秋闱在即,若是榜上有名,娘子也有了能離開侯府的底氣。”
谷雨最終做了決定:“谷雨認為,娘子的想法可行。”
小滿有些赧然紅了臉:“小滿、小滿還真沒想這麼多。小滿隻是覺得娘子在侯府裡過得不開心。”
祝月盈抱着二人,她的聲音悶悶的:“你們能理解我的想法實在是太好了。”
她阖眸勾唇:“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我困了。”
小滿谷雨連忙幫主子整理好床褥,祝月盈和她們道了晚安,将自己塞進被子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燭火被吹熄,祝月盈在黑暗中睜眼,她瞳中倒映着灑在床帳上的星光,襯得一雙眸子生動無比。
她不是沒有想過小滿谷雨會否背叛自己,雖然上一世她們一直陪伴自己到最後一天,但她仍然提前做了今日私語被透漏出去的應對措施。
祝月盈阖眸,她現在隻希望,自己的這些準備毫無用武之地。
而此時,侯府的另一隅中,有一位主子還未安歇。
司所善将燈芯挑亮了些,他翻閱着手中的書卷,卻難以靜下心來。
平日能流利背誦的篇目此時半分都辨認不出,他腦中一直回想着這幾日遇到的事情。
那封莫名出現在他桌案上的信,以及弟妹借着幕籬的遮掩遞給他的東西。
二者相互聯系,都指向了一個名字——步九思。
司所善索性将書冊合上,他重新翻出夾在書架中的信箋,摸不準這位名聲大噪的步郎君為何願意相信自己。
他再次看向信箋上說的内容,恰巧與祝月盈遞來的紙張相印證。
對方所托概括起來不過一件事,便是讓司所善從中牽線,确保步九思能以開蒙夫子的身份進到侯府中。
司所善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定是想要從侯府中獲取些什麼,但他依然選擇與素未謀面的步郎君合作。
畢竟甯順侯府中的所有事物本該屬于他,但現在什麼都不屬于他。他不在乎什麼引狼入室。
司所善院子中的燈很快便熄了,冗夜徹底籠罩了整座侯府,也掩藏了光鮮亮麗裝潢下的暗流湧動。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