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盈掀開帷帽,微笑着應了掌櫃們的恭維。
上次阮夫人明牌向她要錢,祝月盈雖第一時間怼了回去,但後來又讓侍從撥款,算是緩和了二人的關系。
阮正柔對祝月盈的這筆“及時雨”非常滿意,故而對祝月盈與祝家接觸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祝月盈因此便有了經常出府的機會。
她将甯順侯府不間斷送來的補湯盡數送去祝府,祝時安上次在信中言其中的毒藥劑量太少,于是祝月盈想方設法把補湯偷偷倒掉,再買通院中的侍從,讓這些補湯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侯府消失了。
此時,她正行走于東市,巡視自己名下的幾家鋪子。
上次她查完賬後發落了不少人,現在的掌櫃們見了大娘子,可謂畢恭畢敬,絕不敢再輕視她半分。
祝月盈站在一家成衣鋪的櫃台處,她單手翻閱着這個月的賬冊,另一隻手不用看便在算盤上撥弄相加,眉頭緊鎖的模樣惹得掌櫃好一陣心驚肉跳。
賬房是個年歲比祝月盈還小的娘子,她面上是坦然之色,可緊緊捏着自己算盤的指尖還是昭示了她的緊張。
祝月盈算完,她轉頭看向算盤上給出的數字,終于露了笑意:“李小娘子,做得不錯。”
這家鋪子上一任賬房因假賬被辭退,祝月盈本想調自己手下的其餘賬房來補他的缺,未曾想到那賬房的侍女站了出來,她抱着算盤,跟祝月盈說自己能頂上賬房的工作,求大娘子給她一次機會。
祝月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程臨微當時也是在瀕臨被辭之際抱着算盤和祝持德做了約定,祝持德給了她一次機會,而程臨微的算數天分就此得到充分顯現。
祝月盈給了李小娘一次機會,幸而這位年輕的小娘子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李小娘明顯松了口氣,她有些扭捏:“多謝大娘子。”
掌櫃也松了口氣:“大娘子仁慈,多謝大娘子!”
祝月盈笑道:“應該感謝你們自己,若是這個月依舊欺上瞞下,我便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掌櫃連連作揖:“大娘子說的是,小人一定會好好經營大娘子的鋪子,絕不會幹那種背叛大娘子事。”
祝月盈安撫成衣鋪的衆人幾句,而後被他們畢恭畢敬地送出門去。
小滿替主子扶正帷帽,悄悄道:“娘子可真是大不相同了呢。”
祝月盈歪頭:“嗯?哪裡不一樣?”
“娘子的氣勢不一樣。”
小滿思考道:“當時娘子第一次來要賬本時,許多掌櫃那眼高于頂的,都不正眼看娘子。”
她的語氣漸漸歡欣起來:“但是現在他們見到娘子時,都恭恭敬敬的,終于有點對待主子的樣了。”
祝月盈擡手點了點小滿的鼻尖:“瞧你高興的。”
她感慨道:“我殺雞儆猴換掉一批蛀蟲,又把三年來的賬冊挨個查了個遍,他們不敢有小心思也是自然。”
主仆二人正說着話,那家虧損首飾鋪的掌櫃已經眼尖瞧見了祝月盈:“大娘子!”
他臉上帶着喜色,連忙把二人迎進鋪子裡:“大娘子,好消息!這個月鋪子總算有進賬了!”
祝月盈翻看掌櫃準備好的賬本,她看完後并沒急着說什麼,而是在略顯逼仄的首飾鋪中轉了一圈。
她默默記下鋪子的分布,又時時詢問着:“賣得最好的貨一般放在什麼地方?”
掌櫃均流利回答了祝月盈的問題,她這才點了點頭:“柳掌櫃心思倒是巧。”
掌櫃姓柳,此時他七上八下的心定了定:“大娘子過譽了。”
祝月盈心中的想法漸漸成型:“柳掌櫃在貨櫃安排上有如此才能,便不要浪費了。”
“我籌謀着開一家新的鋪子,希望屆時柳掌櫃願往。”
柳掌櫃喜不自勝:“不瞞大娘子,小人雖承了掌櫃的位置,但先前隻不過是主家鋪子中的夥計,在貨源上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但鋪子進賬少,也不好問主家專門再要人來。”
祝月盈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若是哪日我的鋪子開起來,安排好鋪子的布局同樣是一門學問。”
“賬冊我都瞧見了,鋪子裡賣得不過是常見的首飾,卻能立馬扭虧為盈,你貨櫃的擺放立了大功。”
柳掌櫃連連答應:“哎,哎,小人一定聽從大娘子的安排!”
祝月盈颔首:“鋪子的事沒那麼快,這幾個月還是得想想怎麼能保持不虧。首飾式樣我都看了,大多和其他鋪子差不多,還是得想想如何弄出新意。”
“至于沽海縣那邊,我之後有時間會親自去看看的,不用着急。”
柳掌櫃點頭哈腰将大娘子送出鋪子,回來之後才發覺大娘子這話裡的不對。
大娘子不是甯順侯府的世子夫人嗎?怎麼可能有機會離開平甯去那種地方?
柳掌櫃滿面疑惑,他往外望去,大娘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東市中。
算了,他安慰自己,大娘子沒有因為自己的疏忽把自己掃地出門,已經是令他感恩戴德的仁慈。就算大娘子這些話都是随口一說,他也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