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傳言是從一位不學無術的郎君那裡開始轉變的。
甯順侯的壽宴排場極大,而祝家在侯府門口鬧出的動靜又足夠響,故而平甯城中許多人都知曉了祝家拿着假拜帖被趕出來的事。
一開始,有人質疑,有人嘲諷,也有人置之不理。
後來,反正祝家也不是什麼勳貴人家,衆人很快就把這種飯後笑談抛在一旁,繼續關心着其他大事。
直到,有一位郎君突然發現,那張拜帖上的字迹莫名有些眼熟。
他閑來無事,就從祝時安手中搶到了帖子,這才意識到其上的筆迹和甯順侯世子十分相像。
那天與他一起研究的還有許多勳貴纨绔公子,他們發現此事後,當然會和旁人當作笑談傳播開,而不知怎得,這話就傳進了司所照耳中。
許是心虛,他斬釘截鐵否認了這種說法,卻顯得愈發欲蓋彌彰。
就在此時,又有人注意到:“說來也奇怪,就算祝家做錯了事,侯府總不好在這種場合連祝夫人都不管吧……”
結合壽宴上祝月盈那蒼白如紙的臉色和掩飾不住的咳嗽,加上侯府衆人身邊根本就沒給她留位置的做法,許多人都相信了那個結論。
拜帖之事,就是侯府故意在給祝家下馬威。
阮正柔聽到流言後也有些慌張,她趕緊傳了世子過來。
司所照才邁進母親的院子,就聽到阮正柔劈頭蓋臉的一番詢問:“照兒,你跟母親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改祝家的帖子?”
他嫌棄地摸了摸鼻尖:“是又怎樣?一家子低賤商戶,改了就改了。”
“照兒!”阮正柔急了,“這種事情你怎麼能不提前告訴我?祝家再怎麼不堪,它現在也算你的嶽家啊!”
司所照是被小厮從牌桌上強行拽下來的,他現在本來就煩躁得很:“嶽家怎麼了?母親,不是都說好了,我入仕之後立馬就能把那姓祝的弄死嗎?!”
“閉嘴!”
阮正柔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先吩咐棠梨:“給我把院子看好了。”
其他侍從們知趣全退了下去,阮正柔也收拾好情緒:“照兒,這種話你怎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
“侍從的身契都還在母親手裡捏着呢。”司所照頂嘴道。
阮正柔看起來疲倦極了:“照兒,現在祝月盈還是你的妻子。你用這樣拙劣的把戲,在這麼重要的場面上做這種事,你知道莫家娘子會怎麼看你嗎?”
“是,母親知道莫家娘子和你心意相通,母親也支持你娶莫家娘子,但是現在你和她終歸還沒定下來,母親不想讓你在這種時候功虧一篑。”
司所照被她說動,他抓了抓頭發:“好吧,阿娘。”
“這次是我做得太過火了,我不該攪亂父親的壽宴,也不該捉弄祝家,行了吧。”
阮正柔歎了口氣:“我先前真的以為祝家膽大包天,敢私自改侯府的請帖,為此也沒給祝家和祝月盈好臉色。現在想想确實不妥。”
“現在外面傳言鬧成這個樣,照兒,你得找個機會安撫她一二。”
司所照回憶起壽宴那日祝月盈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啧”了一聲:“行吧,别真給她逼急了。”
反正來參加壽宴的人都能看出祝月盈的虛弱,現在先穩住她,等風頭過去就可以讓她“病逝”了。
而侯府母子設想中應該身體虛弱并傷心欲絕的祝月盈,此時正在外面和祝時安吃飯。
祝月盈毫不客氣,專門挑了一家祝時安名下的鋪子,進去照着喜歡吃的菜點了個遍。
祝時安關上包廂的門,他有些無奈:“小妹你真是……”
祝月盈泡茶:“我要是和阿兄客氣,阿兄肯定得罵我。如果我不和阿兄客氣,阿兄還是要罵我。”
她攤手:“左右都是挨罵,那還不如吃飽了再說。”
祝時安扶額:“不是,我這就叫罵了?分明是兄長對妹妹的善意提醒。”
祝月盈給他斟好新茬,飛速說着:“嗯嗯,辛苦阿兄這幾天在外面運作了。小妹我不勝感激。”
祝時安哼了一聲,而後捏着茶杯道:“其實也不全是因為小妹你的安排……其實我那天也氣狠了。”
他一想到侯府衆人會對小妹的冷嘲熱諷和百般為難,就感覺有一股無名火燒徹胸腔。
“别氣别氣,”祝月盈給兄長捶了捶背,“流言都已經轉而開始說侯府不是人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嘛。”
祝時安放下空茶杯,他這才正經說了句話:“司所照在壽宴上高調宣布自己入仕,我接下來就準備從這個消息出發,把它散布得更廣一點。”
“就說,看甯順侯府壽宴這麼大的排場,果然連入仕都能操縱呢。小妹覺得如何?”
祝時安拿起筷子:“一想到被平甯衆人感歎的壽宴其中大半都是祝家出的錢,我就感覺不爽。他們拿着我們的錢辦事,而後又給我們設計丢臉,真是軟飯硬吃。”
“轉過年來就是春闱,”祝月盈笑笑,“不得不說世子這個時機選得真是巧。”
祝時安點點頭,他把雞翅夾到祝月盈的盤裡:“别光說話,也吃飯。”
“還有一件事,”他随意說着,“禮部尚書那裡,阿耶這半年又去見了他兩次。”
祝月盈側目:“就憑莫尚書那般古闆的性子,竟然沒把商賈當場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