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應渠愣住,阿父說莫要将兵符交給阿洵,賀家軍隻得交給賀家人……
賀應渠不可置信地望着阿父,“阿父,你的意思是?”
賀應渠未将後面的話說出口,阿父卻點點頭。
賀應渠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洵竟然不是阿父的孩子!
“你娘,很好,是我……負她。”
阿父擡起眼,回憶起與方家五娘初見之時。
那時他心慕上京第一美人方家七娘,仗着家世身份上門提親,怎知卻遭方家七娘拒絕。許是方家怕兩家結怨,便主動提出将五娘許給他,他年少輕狂,雖受了方七娘冷待,但方家老太爺卻有意招攬他,待他甚是可親。他不想拂了方家老太爺的好意,便提出見過五娘後再做打算,方家老太爺欣然應允。
他心中已做打算,不願再與方家結親,怎知那方五娘一出來,便将他的魂魄勾走,方家五娘與七娘雖不是親姊妹,卻長得十分相像!
不同的是,方家七娘的美盛氣淩人,高不可攀,方家五娘則清新脫俗,讓人如沐春風。
他娶了方五娘,二人起先亦琴瑟和鳴過,但後來卻因七娘的介入,他二人感情出了罅隙。一年後,她懷了賀應渠,他因戰事回涼州,二人聚少離多,他回上京的次數屈指可數。直至賀應渠出生後,他想将母女二人接到涼州,怎料五娘的身子自生了賀應渠後便垮了,他隻得作罷。
他忙于戰事,上京的事一概不知,直至五娘病死,他才知道五娘已病入膏肓。待他回到上京,他的嶽丈拿出五娘寫給他的信,信中提到她最舍不得的便是賀應渠,她希望自己能續弦她的妹妹,以照料賀應渠。
他那時悲痛交加,後悔不已,為了五娘,也為了賀應渠,他應了嶽丈的要求,那時方家适齡的女子隻剩七娘了。
他便娶了七娘,心中暗暗決定,再不能重蹈五娘的覆轍,他要與七娘白首偕老。可是洞房之時他才知七娘已非完壁之身。
他心中怒不可遏,強忍怒火離了房。在案前坐了一夜,他第二日便帶着賀應渠回了涼州。而後派人在上京查了一番,一直查到他剛成婚之時,他才知七娘下得好大一盤棋!
不到一年,七娘便生了一個孩子,他與七娘虛與委蛇,心中隻願賀應渠能健康成長,畢竟那是五娘唯一的血脈。而賀應渠十二歲出了意外,他隻得将她送回上京,她早晚要回到賀家。他知道七娘必不會放過五娘的孩子,可他沒想到賀應渠竟不堪一擊,被七娘耍得團團轉,如此愚笨,怎能撐起賀家的門楣,怎能扛起賀家軍的大旗。
阿父閉上眼睛,自賀應渠回涼州後,她的一舉一動每日都有人報與他。他知道賀應渠通過了章赫營中的試煉,借勢逃了出來,知曉她學會了妥協,在營中伺機而動。她已經不是他印象中的賀應渠了。
阿父睜開眼,拉過賀應渠的手,“阿渠,你,定要與你的夫君,琴瑟和鳴,莫要……”
莫要像我一般……
話還沒說出口,阿父的手輕輕滑落,落在榻上。
“阿!父!”眼淚奪眶而出,賀應渠抓起阿父的手,手心的溫度慢慢退卻,賀應渠聲嘶力竭地呼喚阿父,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孫先生與秦先生奪門而入,一時間,屋裡站滿了人。
賀應渠雙手死死地握住阿父的手,賀應渠将頭埋在阿父的手心,眼前閃過淩厲肅穆的阿父。
此生再不得見了。
賀應渠被丫鬟拉起,呆呆地望着衆人進進出出。
*
七日後,賀應渠随衆人回到涼州府。賀府依舊氣派,她離開了五年,再回到這裡,卻物是人非。賀應渠立在院子中,賀府偌大,隻餘她一人而已。
賀應渠來到外院書房,阿父若是不在營中,便待在書房。賀應渠推開門,屋内隻一張案桌,案桌上隻餘幾本書冊。阿父的遺物已被孫先生與秦先生收起來了。
賀應渠面無表情,走到桌案前,阿父若是還在的話,定然會坐在案前。
賀應渠将頭抵在案桌上,阿父在她小的時候便喜歡摸她的頭。
阿父死後的那段日子,她忙得團團轉,許多人前來吊唁,喪事由她主持,孫先生輔佐。整整七日,她都未掉過一滴淚,營中之人明裡暗裡對她議論紛紛,她都置若罔聞。
賀府再大,也不過偏在涼州府的一角之地,賀府再小,卻也再尋不見阿父……
阿父再也不會回來了……
“咚咚。”叩門聲響起。
賀應渠擡起頭,拭了淚,“何人?”
“女郎,是我。”是孫先生。
賀應渠起身開門。
孫先生看到賀應渠發紅的雙眼,心中了然,“女郎,上京來的信,是,給将軍的。”
賀應渠訝然,竟然有寫給阿父的信,賀應渠接過,信上寫着“賀兄台啟”。
“孫先生,這是何人寫給阿父的?”
“是方家。”
賀應渠更是訝然,方家為何要寫信給阿父?
賀應渠猶豫着,這是阿父的信,但阿父已經西去,賀應渠擡起眼,孫先生點點頭,賀應渠方要打開信,一陣急匆匆地腳步聲打斷二人的思緒。
“女郎,女郎!”營中的小将一路小跑,十分慌張,“女郎,孫先生,大事不好了,營中有人鬧了起來!”
賀應渠面色冷然,“發生了何事?”
“石副将與别人打了起來!”
賀應渠一驚,阿父方死,營中便有人鬧了起來!“到底發生了何事,路上與我細說,眼下帶我回營。”賀應渠冷聲吩咐着,看了一眼孫先生,孫先生對她點點頭。
賀應渠擡腳,向着軍營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