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隴城的陳長吧!”謝居易翻看着手中的賬目,終于說了一句話,這賬目上寫得倒是清清楚楚,甚至可以說不僅是陳長,還有隴城的那幾家豪族都在這生意中分了一杯羹。
倒是有仇的都撞到一塊兒去了,謝居易玩味地勾了勾嘴角,魚兒還真是,還沒上魚餌就上鈎了,隻是不知道這次,到底是魚将人拖上水,還是人将魚拖上岸?
“你們這群官老爺,什麼時候管過普通百姓的死活了!要是官府給我們這些可憐人一條活路,我們又何至于在此打家劫舍!”
怎麼叫嚣都打動不了玩家鋼鐵的決心,地上的人就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像隻死狗一樣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唯獨謝居易像是被勾起了興趣,倒是随口說了一句:“要是你的靠山是西平城的三姓,或許我現在還真拿你沒辦法。”
“看着吧!陳長一定是第一個被推出來祭旗的!”
果不其然,在這些人認罪之後,陳家就遭到了劫難。
陳長撫摸着楠木靠椅把手,他向來喜歡在這裡看着來求他的那些人在這裡低聲下氣的樣子。
可他周圍的仆從沒有這樣的淡定,已經被門外的喊殺聲吓得嚎啕大哭,身着華服的侍妾滿身是血的頹然跌坐在地上。
“我們就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刺史是不會赦免我們的,你們也不必在此哭哭啼啼的。”陳長近乎冷血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坐在以往隻能仰望的位子上,看着桌子上的筆墨紙硯,這些都是經過他的手準備的,都是他最喜愛的用具。
一切仿佛都還在昨日,但是已經物是人非了。
他喃喃自語:“難不成,真的有天命嗎?”
“天命不在我啊!”
陳長驟然閉眼,腦海中浮現的,從自己年少氣盛遠赴長安,到被嘲諷失意歸鄉,到如今的局面。
陳長陡然站立,憤怒地掀翻了桌案,筆墨紙硯掉了一地。
“狗屁!什麼狗屁天命!王侯将相,甯有種乎?孔子有如喪家之犬的時候,皇帝被北方的蠻夷逐出了長安!”
“那些世家大族,真的有我高貴嗎?都是一條命,我的命不比他們的命賤,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陳長最耿耿于懷的就是自己年輕時候,在長安遊曆被冷落,被白眼。在月旦評上,不入品的學子隻能仰望着那些世家子弟交友四方。
世家大族的子弟能夠堂而皇之進入中正的府衙,自己卻要四處讨好,處處碰壁。
世家大族的子弟才華比他高在哪裡了呢?不過是和中正官之間有各種各樣的親戚關系吧!
安慶之肥胖的身體在暴起後就開始劇烈喘息,他扭頭對王浩然說:
“砍下我的腦袋,向外面投降吧!”
家仆聽到後愣了一下,問:“我們還有活路嗎?”
陳長嘲諷一笑:“陰結外族,私鑄武器,焉能有活路?律法中可是寫的明明白白的!”
“我的腦袋,不是給外面那群蟲豕的。”
“是給我們陳家百口人的,他們的活路,隻能我去争一争!”
家仆自然明白了陳長,他對殺人自然熟悉,手起刀落,陳長閉了眼的腦袋就出現在他手上。
陳長的人頭面色如常,陳長的兒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汗水和血,說:
“我的項上人頭你也拿去吧!為我們陳家買一條活路!”
說罷,也抽出佩劍,當堂自刎。血液在刺史府的大堂中肆意流淌,滿堂都是觸目的血紅,黃泉路,大概也就是這般的光景吧!
來“捉拿賊人”的西平朱家家主對身後的侍從說:“法曹,将此人押入大牢,好好審理此案,這次案件,應該有個交代!”
“遵命!”
今夜,隴城縣異常平靜,山榆、垂柳皆不喜惹事生非,任由風在他們的體态中自由施展,隻是空氣中的血腥味兒還是有些重,但是也沒有誰敢說話,因為土地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陳家已經沒了,難道還要将脖子伸得長長的,随時等着路過的風來收割自己的生命嗎?明哲保身,才是普通百姓的存活的竅門。
而朱家家主,已經在匆匆趕回西平城中了,他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總感覺今天的禍事不是巧合,一個陳家抵不上這個捅出來的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