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是由朝廷直接撥款運作,集講學、著述、育才于一體,堪稱文人墨客的聖地。凡入稷下學宮之學者,皆由國家按時發放薪俸,提供居所,并似學術造詣高低分不同待遇。若學者達到一定水平,朝廷更會贈房産配奴仆,表現卓越者甚至得封以高官進爵,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最重要的是,東風國對學宮的管理極為寬松,除了資金支持外,幾乎任由學宮自治。學者們的研究方向不受拘束,政治讨論亦無禁忌。如此一來,高仰學宮自然成為各國學者心中的聖地。
此時,士子們在激昂論戰,夕陽餘晖灑落,為他們的身影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蘇北歌望着一旁的恒升,忽生惋惜,若恒升未曾與家人走散,未曾被卷入人販子的魔爪,依他阿奶的期望,或許也會如這些士子一般,端坐在高仰學宮的課堂裡,未來或許也會謀得一官半職,光耀門楣。
“恒升,你是不是很羨慕他們呀?”
恒升先是一愣,随即撓頭笑道:“其實……比起讀書識字,我更喜歡練武。以前阿奶讓我去上學堂的時候,我雖總拿第一,但心裡對那些學問并不十分理解,隻是純粹因為記得牢罷了。”
蘇北歌見恒升言笑晏晏,卻覺他一定是在掩蓋内心的羨慕。她心想:這小子,雖經曆磨難,卻仍保持着樂觀,想必這樣說,也是不想讓自己難過罷了。
于是,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到了晉城,姐姐我,一定會帶你去那高仰學宮見識一番的。”
恒升本想解釋什麼,但見到蘇北歌那期待的眼神,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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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已完全沉入地平線,兩人在喧嚣的帳篷營地中牽着馬穿行,尋找着落腳之地。然而,城外的客舍早已人滿為患。無奈之下,兩人隻得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找了棵大樹,決定露宿一晚。
恒升手腳麻利地找來幹草鋪地,又生起一堆篝火,以驅趕夜間的寒意。蘇北歌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恒升總能展現出超越年齡的成熟,對比虛長幾歲的自己,他心細得多,也更懂照顧人。
“北歌。”恒升突然開口,“答應我,無論将來發生何事,你都不能再抛下我一個人了,不要……不要再悄悄悄離開了。”他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仿佛是在極力克制着某種情感。
蘇北歌一怔,随即明白過來這小子還在生氣呢。原來,路上他都在假裝大度,實則一直記挂着自己兩次的不辭而别。
她緩緩伸出手,本意是給予一個安撫的輕拍,卻不料被恒升溫熱的手掌輕輕握住,兩人的距離在不經意間拉近。
火光跳躍,映照出恒升堅毅而略帶稚氣的臉龐,他的眼神中閃爍着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堅定。蘇北歌這才驚覺,那個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如今竟已快與她并肩而立。
“别拍我的頭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倔強,“北歌,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蘇北歌有些尴尬,她輕輕抽回手,但指尖仍殘留着恒升掌心的溫度。
“好啦好啦,别記仇啦。我答應你,無論前路如何,我再也不抛下你一個人了。”
恒升緊繃的面部線條終于柔和下來,但似乎仍不滿足于此,他搖了搖頭,提出了一個頗為孩子氣的要求:“不行,你得擊掌起誓,這樣我才安心。”
蘇北歌無奈一笑,卻也樂意滿足這份純真的執着。兩人的手掌在空中相遇,清脆的擊掌聲在寂靜的夜晚響起,空氣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記。
擊掌之後,恒升終于展露笑顔,心中大石落地。他坐到了蘇北歌的身邊,靠在火堆旁,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蘇北歌凝視着恒升那張甯靜的睡顔,心中湧動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情與責任,她開始認真考慮,或許,帶着恒升一起生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寒風帶着幾分涼意拂過,她不由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在那跳躍的火焰下,她的思緒也漸漸模糊,不知不覺中便也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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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蘇北歌被一陣微弱的風聲驚醒,隻覺有些内急。她輕手輕腳地起身,不願打擾到熟睡的恒升,決意獨自步入夜色,尋找一解手之地。于是,她走出火堆的光圈,借着微弱的月光,向營地外的樹林走去。
正當她完成大事,折返回營地的路上,一陣急促而詭異的腳步聲驟然響起,自黑暗中疾馳而來。蘇北歌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蒙面身影已從夜色中沖出,直奔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