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自南微微颔首,眼中閃爍着晶瑩:“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自此,我與阿竺便日日跟在她身後。每當晨曦初露,孟冬便會為我放血,以清除體内的黑巫術餘毒,那過程雖痛,但她的手法極為娴熟,總能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内恢複過來。随後,她又會遞上一些草藥,助我調理身體。那藥汁雖苦澀得很,但用處極大,後面我照着調過幾輪,竟能解世間諸多疾苦,從熱病煩悶到賊風麻痹,乃至解毒斂瘡,無一不效。”
風自南又将杯中清茶斟滿,輕啜一口,任由那抹苦澀在舌尖緩緩綻放,化作一抹回甘,“孟冬不僅引領我洞察天象,更教會我如何通過雲的織錦、風的低語、鳥的翺翔,去捕捉天氣的微妙變化。那些曾經在我眼中毫無章法的自然現象,如今都有了規律可循,我仿佛看到了天地間的奧秘正緩緩向我敞開。在她的悉心指導下,時光悄然流逝,我的身體也日漸康健。”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正當我滿懷期待,以為能長久伴她左右時,她卻卻突然離去,未留隻言片語,唯餘一紙字條,囑托我照顧好那隻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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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那隻仙鶴正悠然自得地踱步,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的目光,投以一抹溫和的回望。
“那這隻仙鶴……”
風自南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她是小白,是孟冬在遇見我之前于路邊拾得的。正是它,把孟冬引到了那時魔怔的我身邊。小白對我,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每當我靠近,它便振翅欲飛,歡鳴不已。我想,這也是孟冬将它留給我的原因吧。也虧得有她的陪伴,那些孤獨的日子裡,我總能尋得一絲溫暖與慰藉。”
蘇北歌眉頭微蹙,似是想起了風自南之前提及的片段,疑惑道:“你方才提及,那時你身邊尚有一奴仆?”
風自南的眼神瞬間黯淡了幾分,“孟冬離去後不久,某個清晨,我醒來之時,發現阿竺也已不知所蹤。一同消失的,還有那本記載着黑巫術秘密的古籍,以及那件能夠感知靈力的神器。”
“哦?”蘇北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如此說來,這阿竺的消失,似乎并非尋常之事。”
“不錯,我原以為阿竺忠誠可靠,且無心修煉巫術,但後面細想,确實有很多疑點,神器是我與他一同找到的,每次找屍體放血時也是經由他去處理。可惜,謎題終不得就解,我四處尋覓,也未能找到他的蹤迹。”
蘇北歌靜靜地坐着,心中五味雜陳。母親的過往,竟如此神秘莫測,那個曾經清冷而堅定的身影,在她的心中逐漸變得立體而生動。她忽地想起什麼,急切地問道:“你們之間的相遇,距今已有多少載?”
風自南微微側首,聲音柔和,再度陷入回憶:“初見時,她一襲素白長裙,寬袖飄飄,宛若自九天之外降臨的仙子。那時的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已然出落得十分出衆。她的美,不似那種濃墨重彩的奪目,而是如清水芙蓉般的淡雅,令人一見難忘。隻是,她性格内斂,不喜與生人交流。”
蘇北歌心中一動,暗自思量:這豈不是在父母遷居南璃國之前?那時,母親也不過和自己現在差不多大。她不由得想起在府中密室裡看到的那幅畫像,母親與風自南的相識,顯然早于她與父親的相遇。
想到此處,她連忙追問:“風先生,這些年裡,你可曾再見過孟冬?”
風自南輕輕搖頭,眸中滿溢着無奈與悠長的思念,“她一向是個神出鬼沒的人,總是她找到别人,誰又能找到她呢?自那日别離後,她便再未在我的世界裡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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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的性子,一向冷淡而疏離。她從不曾流露出對任何事物的眷戀,更遑論兒女情長。我一直以為,她會如孤鴻般,一生徜徉于山川湖海之間,未曾料到,她竟能有你這般亭亭玉立的女兒。”
回望風自南凝視的目光,蘇北歌心頭猛地一震,風自南竟能一眼看穿她是女扮男裝。但是,從他的叙述中的那個少女孟冬,與于淵口中的師母孟冬,形象大相徑庭。這不禁讓她心中充滿了疑惑——究竟是怎樣的經曆,讓母親在遇見父親後性情大變?又是什麼緣故,讓她離家一年之久才歸?而母親,是否就有可能是那巫族之人?如此說來,自己豈不是也是巫族後裔?這些問題,如同迷霧中的幽靈,萦繞在北歌的心頭,揮之不去。
她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氣,試圖平複内心的波瀾,問道:“風先生,或許還有其他人知曉我娘親的過往嗎?”
風自南沉吟片刻,緩緩點頭:“有那麼一人。在我入住學宮之前,曾在玄門城堡有過一段短暫的停留,期間有幸我與那人結識。此人,與孟冬似乎一同生活過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