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城門,早有宮中侍衛列隊等候。為首的宮人見翟谷子一行到來,連忙上前引領:“我等乃宮中使者,特在此恭候多時,請随我等入宮。”
随行的玄門弟子中,一人迅速上前,謹慎地接過對方遞來的腰牌,細細審視,确認無誤後,朝翟谷子點頭示意。獲得翟谷子認同後,衆人這才跟着宮侍朝城内而去。
途中,随行弟子心中生疑,向領路的宮人探問:“我等此行,不應是往王宮觐見國君?為何路徑卻偏向城中他處?”
宮人轉身,恭敬地解釋道:“先生所問,實乃此次會晤之特殊所在。諸位應知本次廷議乃丞相大人一手策劃。君上素來對丞相大人深信不疑,對其中具體謀劃,自是全盤采納。故而,特命丞相代行職權,總攬大局,諸般細節,皆在丞相府中商議定奪,非有要務,不必驚擾聖駕。”
丞相開府治國,自中洲王朝流傳,東方諸國也普遍采用,寒昭、東風、中冠,莫不如是。此制之下,丞相得以建立獨立于王宮之外的權力中樞,執掌國政,而國君則超脫于日常瑣事,專注于外交與軍事之重。此法大大提高了治國的效率和國家的生命力,卻也暗藏風險,若主弱相強,難免有架空王權之憂。
原東風國曾分左、右兩相,但自齊仲來上任後,将主政之權歸于一體。同時,他大刀闊斧,改革圖新,内興工商,外強兵甲。按照土地的好壞來征收租賦、士農工商各盡其能、對不遵循禮法小國采取出兵問罪等法令皆出于其手。
短短數年,國勢日隆。短短數年,國勢日隆。如今,東風國大小事務,多決于丞相府,官員們亦習慣于入相府而非王宮,齊丞相更時常于府中召集群臣,共商國是。
蘇北歌與翟谷子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此前邀玄門會晤,怕是另有深意。
宮人又複望了翟谷子一眼,語氣中多了幾分誠懇:“丞相大人素聞玄門高義,知此次三國會盟,或有刀兵之禍。故特邀門主前來,意在明示我朝立場,望玄門高人皆能保持中立,勿輕易涉入紛争,更不必為任何一方守禦。”
言罷,一行人已至丞相府前。府門雖不若王宮之壯麗,卻自有一股沉穩莊重之氣。門前車馬雖不甚喧嚣,但府内隐隐透出的肅穆氛圍,卻讓人不敢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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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的管事早已等候多時,見一行人風塵仆仆而至,連忙躬身相迎,語調中滿是敬意:“諸位先生,一路辛苦了。丞相正忙于國事廳中,分身乏術,特命老朽在此恭候。若是玄門高士莅臨,便由我直接引路。”
丞相府雖不奢華,但處處透露出沉穩與莊重。前院開闊明亮,布局匠心獨運,一磚一瓦皆透露出主人家的細緻與考究。随着管事的步伐,衆人穿過了府邸的大門,行至第三進院落。
管事輕推一扇雕花月門,霎時間,一股牡丹香撲鼻而來,月門之後,是一處小巧的小院,院内種滿了各色各樣的牡丹,色澤豔麗,與此前端重的氛圍截然不同,讓蘇北歌不禁對這位齊相的性情多了幾分好奇。
穿過花叢,又繞過一片碧池,終于見得一排雅緻客房,管事将他們引至最深處的一間,“門主于内休憩。”
門前,兩位魁梧護衛如青松般挺立,神色威嚴。見一行人走來,其中一位上前,以禮相待卻不失堅決:“玄門門主有令,凡入内者,須先叩門通報,經允方可。”
翟谷子示意弟子與蘇北歌稍候,獨自上前,輕叩門扉,聲音沉穩有力:“翟谷子求見門主。”
門内傳來細微響動,随後,門扉緩緩開啟,一位身着翠綠衣裳的老婢秀姑出現在眼前。
玄門弟子齊聲拱手,稱道:“秀姑。”
秀姑目光溫和,對翟谷子微微颔首,輕聲道:“門主請您入内。”
翟谷子拱手緻謝,步入屋内。秀姑的目光略過蘇北歌,眼中閃過一抹驚異,眉頭微微皺起,但旋即又恢複平靜,合上了門扉。
不久,門再次開啟,秀姑微微側身,邀請蘇北歌入内。
蘇北歌懷揣着幾分好奇與不安,深吸一口氣,跨過了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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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陳設雅緻,但房中衆人的焦點,都彙聚在了那張古樸床榻之上,靜躺着一位中年女子。
她身着素淨衣裳,面容雖顯憔悴,卻依舊難掩昔日風華。唇色淡白,幾縷細紋輕輕勾勒在嘴角,發間不經意地夾雜着銀絲,仿佛是歲月輕柔的筆觸,為她平添了幾分溫婉與滄桑。她的眼睛又大又圓,如同一汪深潭,此刻卻泛起了層層漣漪,滿載着複雜的情緒——震驚、欣喜,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疲憊。
當她看見蘇北歌時,沉寂的眼眸瞬間被點亮,震驚之情溢于言表,眼眶也不禁微微發紅。她強撐着虛弱的身軀,顫抖着手,向蘇北歌伸出,聲音細若遊絲,卻滿載期盼。
“孩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