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炔臉上流露出幾分自得之色，悠然道：“我祖輩上也有過巫人，雖後世融入民間，但兒時的我，曾有幸随祖父涉足孤竹之地的邊緣。從他的口中，我也聽過有趣的事。”

蘇北歌眸光一亮，“那你也是巫人？”

卞炔的笑容愈發深邃，目光落定在蘇北歌身上，反诘道：“你覺得，何謂巫人？是憑一身異能，翻雲覆雨，操控人心？還是僅憑血脈之證，便自诩不凡？”

此問一出，蘇北歌心中漣漪四起，思緒紛飛，卻覺難以一言蔽之。

卞炔笑意更甚：“身份，都是自己給的。我雖承巫人之血，可自幼在民間混迹，早已與常人無異。自祖父輩起，我們這一脈便已經失去了所謂的靈力。那些你們在野書中讀到的神奇力量，我一樣也沒有。就連村中的小貓小狗，與我都不親近。你說，我這算不算是巫人呢？”

他語鋒一轉，輕輕搖頭：“往昔上承王朝，巫族嚴守内婚之制，血脈純正，其後人自然都是正經的巫師。然至湯川王朝，巫族融入人間煙火，曆經千年融合，其神秘之力已日漸式微。今日所謂巫師，多不過是江湖上的術士罷了。”

蘇北歌眼中閃爍着探尋的光芒，“那麼，卞大夫，您覺着，孤竹之地的巫族後裔，是否仍稱得上是真正的巫人？”

“那是一支最老的族群，他們堅守古巫傳統，血脈純淨，巫術未衰，自是那擁有原始力量的巫師。”

聞聽此言，蘇北歌當即下定決心：無論是為了梁驷的康複，還是為了揭開母親失蹤之謎，孤竹之地，她勢在必行。

*

梁驷看出了她的決意，強忍傷痛，掙紮坐起，“小一，切勿獨自擅闖。待我傷勢稍愈，再一起想辦法。”

蘇北歌感受到梁驷眼中的關切，心頭一暖，柔聲應允：“我曉得分寸的。”

望着兩人低語，卞炔感歎年輕真是好時候，便起身輕拍梁驷之肩，笑道：“年輕人，莫灰心，我這裡有些祖傳的療傷之方，雖不及那寒潭金蓮，但也能助你恢複幾分。”

二人聞言，連忙道謝。不料，卞炔卻狡黠一笑，仿佛早有盤算：“但我這藥不能白給，二位也得幫我幹點活才行。”

“什麼活？”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卞炔悠然捋須，緩緩道來：“我這小院瑣事繁多，需一助手打理日常，如煎藥、打掃等。再者，村中學堂的老傅夫婦外出，孩子們正缺一位臨時夫子。”

蘇北歌面露難色，她扭頭看向梁驷，輕推他的手臂，說：“夫子你來當吧，打下手的事我來，我并不擅長與孩童打交道。”

梁驷點頭欲應，卻被卞炔打斷：“這夫子之職，恐隻得小姑娘去做。”

蘇北歌一愣，“為何？”

卞炔指向堂屋後的小山坡，那裡綠樹成蔭，隐約可見一座簡樸的學堂，“你瞧，學堂就在那山坡之上，你讓這小子每日爬上去，腿傷豈不是白治了？”

“啊……”

蘇北歌不由哀嚎出聲，卻也知事實如此，隻得硬着頭皮，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夫子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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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朝霞映紅了天邊，蘇北歌立于門前，長歎一口氣，心中忐忑不已。

梁驷望着她緊張的模樣，不禁調笑道：“小一，可别讓那些孩子教壞了。”

蘇北歌瞪了他一眼，“别胡說，我自有分寸。”

梁驷發出朗朗笑聲，随即他步入屋内取來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肩頭，“山上風大，小心着涼。”

蘇北歌笑着應了一聲，轉身走向後山的小路。沿途，鳥鳴悠揚，她的心情也漸漸放松下來。

學堂位于小山坡後，周圍都是郁郁蔥蔥的山林。蘇北歌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扉，迎接她的卻是意外的甯靜——學堂内僅有三個孩子。乖巧地坐着等待，堂中靜谧得能聽見窗外樹葉摩挲的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