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卞炔此前所言,雲荒村至孤竹之地的林區邊緣,需得走上四天三夜。且路途坎坷,時而陡峭,時而泥濘,車馬根本無法通行。
蘇北歌向來都是不顧危險,睡覺第一的。即便在山林之中,也能一如既往地入夜了便倒頭一睡。然而,當她醒來,總能看到梁驷靜靜地坐在火堆旁,眼中充滿警覺,獨自在黑暗中默默守着。
蘇北歌心中過意不去,“為什麼不喚醒我輪更守夜?”
梁驷笑意盈盈,一臉精神奕奕的模樣,“無妨,我自有我的休憩之道,你安心便是。”
見蘇北歌不信,他又補充道:“我隻要閉目養神,元氣便可恢複。自小便無須像常人般睡眠,輪更守夜實在不必。”
第一夜,她選擇相信梁驷的話,相信他有着超乎常人的休息方式。可是當第二夜她看到梁驷眼白處的淡淡紅絲,夜裡便鬧了起來,不肯合眼,執意要與他一同守夜。
她蜷縮在火堆旁,強忍着困意,緊盯着梁驷,“你不睡,我便不睡。”
梁驷眼中交織着無奈與寵溺,幾乎要被她的倔強逗笑,又心疼她強撐的模樣。“好,”他輕輕歎了口氣,氣息中蘊含着萬般柔情與妥協,“你執意如此,我們便一同休息,但你得答應我,若覺困倦,定要告訴我。”
說着,他輕輕拉起蘇北歌的手,引導她靠近火堆旁的一片較為平坦的草地上,脫下外袍,蓋在她的身上,自己也躺在一旁,兩人并肩而卧。
夜風輕拂,帶着山林間特有的清新與涼爽,輕輕吹動兩人的發絲,交織在一起。蘇北歌望着頭頂那片璀璨的星空,心中湧動着前所未有的安甯與滿足。
她側首望向閉目養神的梁驷,輕言道:“謝謝你,梁驷。”
梁驷雖未睜眼,但嘴角卻勾起一抹淺笑,回應道:“我們之間,無需言謝。”
随着夜色的深沉,兩人的呼吸漸漸平穩,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了清晨的第一縷涼意。蘇北歌輕輕打了個寒顫,睜開了雙眼。卻發現一旁的梁驷已然醒來。
他将蓋在蘇北歌身上的外袍拉緊了一些,聲音輕柔:“天将明,你再歇歇吧,我來守最後一班。”
“嗯。”蘇北歌低喃了一聲,聲音中滿是依賴,最終還是抵不過困意,再次緩緩閉上了眼睛。而梁驷,則繼續坐在火堆旁,望着她的可愛的睡顔,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随後他緩緩靠近蘇北歌,在她的唇瓣中輕輕地落下一吻。
那一吻,輕柔得如同晨露拂過花瓣,讓蘇北歌在夢中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梁驷見狀,心中滿是柔情,他撫着蘇北歌的發絲,眼中閃爍着堅定與溫柔。他知道,以後的路無論多艱險,隻有有她相伴,那便足夠了。
*
第四日黃昏,天際染上了橘紅與紫羅蘭交織的溫柔色彩,梁驷與蘇北歌終于踏入了森林的邊緣區域。
這裡,樹木愈發茂密,枝葉交織成一張翠綠的穹頂,将天空切割成一塊塊不規則的光斑,斑駁陸離地灑落在蜿蜒的小徑上,宛如夢境中的碎片。
他們手持利刃,小心翼翼地開辟着前行的道路,每一下揮砍都伴随着低沉的回響,回蕩在這片古老而神秘的森林之中。
随着深入,四周的空氣似乎也變得愈發沉重,連呼吸都帶上了幾分謹慎與不安。蘇北歌的步伐漸漸放緩,她的臉色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尤為蒼白,眉宇間凝聚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憂慮。
梁驷連忙放慢了腳步,柔聲詢問:“小一,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蘇北歌輕輕搖頭,目光遊離于四周,聲音細若遊絲:“梁驷,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從踏入這片原始森林,就像是被無數雙眼睛注視着,每一棵樹、每一朵花,甚至是空氣中飄浮的微粒,都似乎在無聲地窺探着我,讓我心神不甯。”
梁驷神色凝重了幾分,環顧四周,試圖從這片看似甯靜卻又暗藏玄機的森林中尋找答案。“你是說,這種監視感并非來自巫族,而是這片森林本身?”
“是的,它無處不在,卻又難以捉摸,就像是這片森林擁有了自己的意識,正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觀察着我們的一舉一動。”蘇北歌輕蹙眉頭,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與困惑,“真是奇怪,往昔我穿梭林間,心境自若,怎的今日這感覺如此真切,如此強烈?”
話語才落下,四周的氛圍似乎又凝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