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己真被嫁出去,命運還不知如何呢。
她從前也想過要逃,隻她一個孤身女子,能逃哪裡去?從前逃難的路上,她可沒少看到女子被男子欺辱。若真獨自一人跑出去,恐怕沒跑多遠她就被抓去賣了。
自岑嫣來舅家,家務活計都讓她包圓了,起初她不會,還時常被舅母打罵。為此,她還吃了不少苦頭。她整日整日地做活計,每日累的直不起腰,時間倒是消磨地比常人快些。
如何逃脫這個困境?
賄賂餘婆子?讓對方幫忙找個好些的人家?可她一文錢都沒有。
沒過幾日,餘婆子又來了。
這次她帶來了好消息,堂安城附近的鄉下正好有幾戶人家在找媳婦,一戶是姓吳的莊戶人家,家中有十畝地,說親的人是家中的小兒子,家裡有兩個兄長都在城裡上工,想找個城裡姑娘,他今後想來城裡謀生。
還有一戶是姓董的莊戶人家,家中種着三畝地,說親的是大兒子,如今正在讀書,他家中還有兩個年歲小些的弟弟妹妹。
聽完這條件,劉秀稍一躊躇,就開口問:“第一戶人家,可曾有什麼要求?”
餘婆子心道:這婆娘倒是奸猾,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問到了點子上。
“這第一戶人家的小兒子自然是希望到時候他來城裡,嶽家能幫上些忙,這...”
還沒等餘婆子把話說完,劉秀就炸了起來。她隻想撈回些錢,快些把外甥女嫁出去,以後可不想再有什麼多的來往。
“這家不行!我家可沒那麼多地方!”
作為媒人,餘婆子慣是會察言觀色的,自然能猜到劉秀的心思,她也不點破,附和道:“是啊,所以我說第二戶人家就很好,還是讀書人!讀書人好啊,日後說不得還能中個秀才回來。”
說到讀書人,岑嫣的舅舅杜謙便是一名讀書人,他科考多年,仍舊是童生。
劉秀打心底裡不信這些考秀才的鬼話,隻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将岑嫣嫁給讀書人,丈夫倒是不會多說什麼。
因此,岑嫣的親事就被定了下來,女方着急,男方也着急,不出幾日,婚禮流程就走完了。
附近不明情況的鄰居還覺得奇怪,一般嫁娶流程繁瑣,沒幾個月是走不完的。
杜家嫁女,活像是把人送去沖喜的。
岑嫣不知這些街坊鄰居的閑話,此時她正承受開臉帶來的痛楚。曆來的婚禮便是如此,臨嫁之日,要将女子久蓄未剃的額發修去。
待到全福人開臉之後,便給她簪上紅豔豔的絹花,面上抹上胭脂,便算作是梳妝完畢。
随後,岑嫣便到正堂去拜别親長,按理她該在此大哭,可不知為何,她竟連一滴淚也哭不出來,隻用自己粗粝的手擦了擦眼角以示難過。
這時,外面開始吹吹打打——是新郎來接新娘子了。
岑嫣擡眼環顧四周,打量起周圍的親朋,打量起周圍的屋子。
心中暗道:如今竟真要離開了麼?心中竟并無不舍。
就在這時,淚流滿面的杜婉甯跑上前抱住岑嫣:“嫣表姐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說着,杜婉甯偷偷地把手中的糕點放到她手上。
岑嫣心中大為感動,在舅家這兩年,也就隻有這表妹最是關心她了。
這時,杜謙似有不舍,又囑咐了岑嫣兩句:“嫁過去做人家媳婦要好好的,出嫁從夫,孝順公婆,你可明白?”
“嫣娘明白。”此時岑嫣有些哽咽,舅父這是讓她以後少回來呢。
旁邊有人給新娘子蓋上紅蓋頭。
沒一會兒,外面就有人道:“今日新郎有事,由新郎的弟弟代為接親。”
不知為何,岑嫣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隻旁邊有人催她出門,她也顧不得那許多。
外面迎親的鼓樂喧天,喜氣洋洋,杜黎背着岑嫣上了牛車。因着縣城離男方家有些遠,坐牛車最省心省力,男方家就包下四輛牛車。
眼看着岑嫣坐的牛車走遠了,男人們吹吹打打地出了巷子,劉秀心中的大石才徹底落了地,總算送走了那個掃把星,還賺了二兩銀子和街坊的禮錢,她喜得壓不住嘴角,旁人還當她是因着今兒的喜事開心。
堂安縣城與花溪村離了有兩個時辰,牛車在路上也就不過多停留,隻快速趕路。
等到花溪村時,已經是下午時分。
颠簸了一路,岑嫣此時有些困倦,到底她還記得自個是新娘子,拖着疲憊的身子拜堂。
隻是到了拜堂時分,仍不見新郎來,公婆隻讓小叔子抱着公雞同她拜了堂,此刻的她即便再傻也明白,自己怕是嫁過來沖喜的。
果然,等她被送入洞房,并沒有鬧洞房的動靜。她雖披着紅蓋頭,但也能隐約看到紅色的帳幔上躺着一個人。
岑嫣揭開紅蓋頭,就看到穿着紅衣的新郎慘白着一張臉躺在床上,看着極為滲人。
她苦笑,自己永遠都是倒黴的那個,先是因着戰亂家破人亡,如今又是嫁給别人家沖喜。能如何呢,不過被動接受罷了。
想了許久,直到肚子咕咕地開始抗議,她才反應過來,從懷中掏出糕點吃起來。
吃飽之後,她也想的更明白些,她如今這個境地,也隻好繼續做人家的媳婦,大不了以後守寡就是了。
婦人的身份比姑娘好用些,她得自立自強些才好。
從前是大家小姐的她,難道知道自己以後會做諸多家務活計麼?她不也活過來了?
她擡眼看了旁邊的男子一眼,眼神已經變得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