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柳眉倒豎罵道:“去你的收破爛,小姐這把劍是老掌門親手所贈的,質地特殊,堅不可摧,若它是天下第二的寶劍,那就沒有别的劍敢稱第一!也就曲師哥的佩劍和這劍是同爐熔鑄,材質相當,其他的劍遇到它還不是砍瓜切菜一樣……你算什麼東西,擦幹淨你的嘴,否則小心……”
“行了,明月!”戚明雪皺眉厲聲喝止了她長篇大論的跑題,擡頭問李延竹道:“你說這是撿來的?撿來時已經鏽蝕成這樣了?”
“是。”李延竹劍架在脖子上,天大的理也沒有發揮的餘地方,悶悶地應了一聲。
“把劍放下吧,明月。丢劍那日是我成婚之日,那時他尚且沒來柔雲派,與他不相幹。”戚明雪輕歎口氣對明月說。
“哼 !”明月狠狠瞪了李延竹一眼,這才不情不願地把劍刃從李延竹脖子上挪開了,沒有收回鞘裡,斜指地面,預備着随時上來取李延竹狗命,嘴上也不肯饒人,“就算不是他偷的,他也逃不了幹系,曲師哥不就是死在李玄霆那個狗賊手中麼,那魔頭何等滅絕人性,有其父必有其子……”
戚明雪頭痛欲裂地閉目片刻,無奈空不出手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隻好祭出殺手锏道:“成天把陳年舊事挂在嘴邊,你再多嘴多舌,我回去罰你切大蒜——”
“哦。”明月霎時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收斂了一切噪音。
戚明雪這才舒了口氣,問李延竹:“那你是何時何地撿到的?”
李延竹在心裡對明月翻了一百個白眼,不過這大師伯臉色雖然難看,說出來的話在偌大的柔雲派裡難得的像人,于是便配合地想了想,道:“有兩年了吧——不到兩年……我想起來了,是前年的除夕,我沿着溪水往上走得比平常遠了些,摸着黑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就摸到了這把劍,它當時就插在溪水裡面,被兩塊石頭卡在中間。”
“溪水?後山的溪水?”戚明雪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怎麼會跑到那裡?”
李延竹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它原先是在哪裡?”
“用不着你多嘴!你隻管回答夫人的問題就行了!”明月把劍擡高了些,劍尖指着李延竹胸口插嘴道。
戚明雪無可奈何地按下她的劍,看向李延竹,“帶我們去你說的地方看看,還能找到吧?”
李延竹面露難色,“能是能,隻不過今天的柴還沒送,您看能不能讓我先回趟柴房?回去晚了陳大叔又該罵我了。”說着向戚明雪投來乞求的目光。
戚明雪點點頭,聲音不易察覺地輕柔了幾分:“沒問……”
“不行!”明月掐着要喊道,剛被按下去的劍又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他要是跑了怎麼辦!”
戚明雪接連深呼吸了三次,總算忍着沒把這丫頭揍上天,咬着一口銀牙擠出幾個字:“你再插嘴就去切大蒜!”
一刻鐘後,柴房。
兩個姑娘潛伏在屋頂上,戚明雪悄無聲息地挪開一塊瓦,探着頭朝裡面張望。
“咱們為什麼不直接進去?”明月盡量壓低聲音問。
“我不想露面。”戚明雪把礙手礙腳的丫頭輕輕推到一邊,專心緻志地觀察柴房内的情況,抽空回答道。
明月發覺自己被嫌棄了,蹲在一旁撅嘴道:“那也用不着趴在房頂吧,不是告訴那小子咱們在門外等着嗎,幸好是光天白日的,否則夫人,咱倆可能會被當賊抓起來。”
“你閉嘴就不會被抓。”戚明雪頭也不擡地說道,柴房裡傳來響動,她頓時湊近了些,一眼不眨地看着。
柴房裡到處煙熏火燎,磚砌的牆壁早就看不出原來的顔色了,從上到下都是黑咕隆咚,牆角扔着一堆爛得不成樣子的東西,仔細看才發現是一卷鋪蓋,鋪蓋和李延竹身上的衣服是一個格調,補丁摞補丁都差點捂不住噴薄欲出的棉絮。被褥旁邊是些零碎的小物件,整間柴房仿佛乞丐臨時過夜的據點。後廚嗆人的氣味從缺了一片瓦的房頂直鑽上來,戚明雪拿衣襟用力按住口鼻,硬生生把嗆到嗓子眼的驚天咳嗽憋了回去。
李延竹背着那捆巨大的柴禾走進來,渾身上下的打着補丁的破衣爛衫和周圍的環境十分和諧,不過他的衣服雖然破舊,到還算幹淨。他身後跟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大概就是李延竹說的陳大叔。陳老頭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念叨什麼,待兩人走近些,戚明雪才聽清楚了——他原來是在罵人,罵的對象就是李延竹,罵人的内容則包羅萬象,上至遠古的祖宗十八代下至祖孫三代的各種身體部位,近至他背上那捆柴的形狀遠至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戚明雪側耳聽了半天,大體從橫跨人生百态的髒話中弄明白出李延竹挨罵的原因主要是那捆柴潑上了水——
“你他奶奶的是背着柴在水裡洗了個澡啊?你個小雜種讓你拾幾根樹枝都拾不利索,我看你是急着挨棍子了,你奶奶個腳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