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楊遠山鼻孔出氣,“沒事我就不能來了嗎?”
“能能能,當然能,您是長輩啊。”李延竹笑吟吟地說,渾身上下好像沒脾氣。
楊遠山胡子一翹,還沒點火就自己着了,“你說我倚老賣老?小兔崽子,你你你……”
他氣得不輕,幸虧及時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好不容易撫着胸口捋順了氣,在屋裡來回踱了半晌,才勉強讓自己能平心靜氣地和這小兔崽子說話:“小子,我問你幾件事,你最好老實說。你今年多大,生辰是哪天?”
這老頭真賴着不走,李延竹也沒法把他亂棍趕出去,第一次期盼大師伯趕快出現,心裡翻了一萬個白眼,強逼着自己用樂呵呵的語氣回答他這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十八,生辰是臘月初七,前輩。”
“十八,臘月初七……”楊遠山喃喃自語念念有詞,“差了七歲,差得是有點大。水命,缺木,雪丫頭是木命,缺水,倒還挺合适……”
李延竹剛開始滿頭霧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不是,您老人家這是合八字呢?
跟誰合八字也不能跟大師伯啊!
他吓得不輕,及時制止:“哎不是,您這……”
“别老那麼多話,就不能穩重點!”楊遠山狠狠瞪他一眼,又踱了幾步,“那你再說說,你父母都是幹什麼的,家裡有幾口人?”
又開始查戶了,李延竹簡直氣急敗壞,要不是腰酸腿疼早就跳起來了,“不是,楊前輩,這是誤會,您怎麼就是不信呢!我我我跟大師伯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大師伯她都親口解釋了,我發誓行不行,李延竹絕對沒有對大師伯做出一件不該做的事,我說的要是假的,柔雲派喻掌門被天打雷劈……”
楊遠山臉漲得通紅,整個人都變成了滾滾的烏雲,恨不得塞進李延竹那張振振有詞的嘴裡,“你到底能不能安靜一會兒?話多的男人就沒幾個靠譜的!”
他竭盡全力才壓住了沖到胸口的氣,想起廚房裡戚明雪笨手笨腳擀面條的場景,又是一陣七竅生煙,“是不是誤會都沒用!你自己招惹的,就得自己收拾!你說,你爹娘是幹什麼的?你爹是什麼教主?”
李延竹簡直百思不得其解,心道我招惹什麼了?我要收拾什麼?第一次見到比我還會無理取鬧的人!
不過看這老頭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他摸摸下颌,心中好像有了點譜——您非得給我和大師伯算姻緣是吧,算,随便算。
他這下不着急了,撥弄了幾下燈籠裡的燭火,盡情發揮想象,不緊不慢地開始往李玄霆身上抹鍋底灰:“您問我父母啊,說實話,我爹現在是個什麼教主,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以前吧,他就是個天天串煙花巷的,哪的花魁名氣大,他就往哪家青樓去,好像沒事晚上還上大戶人家家裡采個花什麼的,哦,我娘以前就是花魁啊,聽她說,我爹當時是慕名而來,一晚上過後就有了我。”
他啧了兩聲,還是覺得髒水潑得不夠盡興,再接再厲地把“李玄霆”三個字朝着最能惡心人的方向塗改:“後來我爹好像是得了花柳病,人就萎了,就沒來找過我娘,不過可能後來病好了點,他又重出江湖了,在芙蓉城十三家青樓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他不光逛青樓找姑娘,還去相公堂子玩,來者不拒……”
他說一句,一輩子沒跟女人說過幾句話的楊遠山就起一層雞皮疙瘩,最後終于受不了了,大喊一聲:“行了!”
李延竹乖乖收住話頭,眼巴巴看着滿臉黑紅黑紅的老頭,期待他老人家被惡心到,自覺滾出去。
李玄霆雖然不是什麼好人,江湖上的名聲更是一塌糊塗,但跟某些人信口雌黃出來的“色中之魔”相比,也隻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他本人如果在場,被憑空扣上諸如“采花”“花柳病”“來者不拒”之類的巨大屎盆子,估計臉色也比快吐血的楊遠山好不到哪裡去。
楊遠山雙目圓睜地看着面前的小白臉,直覺告訴他這小子根本就是在故意扯謊氣他,可念頭一轉,又覺得當兒子的不能這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老子身上潑髒水,說不定他說的就是真的。
這麼一想——楊前輩覺得自己得先把淤血吐一吐,否則可能沒法繼續戰鬥,馬上就要陣亡。
他顫巍巍指着李延竹,半晌才長籲了一口氣,一甩袖子,黑着臉走了出去。
他走到門口,李延竹在後面道:“楊前輩慢走,順便問一句,大師伯是您失散多年的女兒麼?”
楊遠山背影一頓,下意識道:“你怎麼知道我有一個女兒?”
李延竹聳肩,“我不知道啊。我瞎猜的。看你這麼關心大師伯,比當爹的還多操了一個當娘的心——”
楊遠山煩躁地擺了擺手,回頭道:“你小子少瞎猜,雪丫頭不是我女兒,但也是個好姑娘,我是看你這混小子不靠譜,不想叫她跟着你受委屈。”
李延竹簡直要被氣笑了,實在很想敲開這老頭的腦袋瓜子,看看裡面的腦漿是不是都凝結成了“有病”倆字,“我?委屈她?不是楊前輩,怎麼還有像您這麼會冤枉人的呢?就我這些天跟着你們‘雪丫頭’,你想聽聽我有多慘嗎?就我我我這手腕,讓你們‘雪丫頭’掰的現在還疼着呢……還有最重要的就是,我,李延竹,和你們雪丫頭,沒紅線,沒緣分,這輩子我的名字要是和她寫在一頁姻緣簿上,那就讓喻明霄喻掌門五雷轟頂,行不行?”
關系倒是撇得挺清,楊遠山讓他說得出氣多進氣少,好不容易沒沖過來把小畜生的腦花挖出來,聽到最後一句就官司更大了,“你自己發誓,喻明霄替你挨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