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低垂着頭,台燈暖黃色的光線,在她的鼻梁上鍍上了一層金邊,也将幾根碎發染成了金色。
姣好的側臉,乖巧又靜谧,更能激發人潛藏的欲望。
鐘興國勾了勾唇,踩着那雙正合腳的拖鞋,一步一步走向書房的陸铮。
就像一個手抓鐮刀的死神,即将揮刀砍向無辜的羔羊。
陸铮抓着筆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泛着白。
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在顫抖,并且這份顫抖比以往每一次對黑夜的恐懼還要強烈,随着鐘興國的靠近,越來越明顯。
當鐘興國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的時候,陸铮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她狠咬了下唇,扯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容,開口道,“姑父。”
鐘興國的眼神迷離着,在陸铮的領口袖口來回掃視着,他點了點頭,沒有吭聲,但腳下的步子并沒有因為陸铮的呼喚而停下。
相反,他走進了書房内,随着一聲輪子碾過的聲音,陸铮意識到——書房的玻璃門被他拉上了。
陸铮驚慌地用餘光去瞥,那本來半開的玻璃門,此時被關到了隻能容下一個腦袋的寬度。
不消一會兒,鐘興國身上的酒味就在小小的書房竄開了。
陸铮的心在劇烈跳動着,連帶着十指也在震顫。
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逐漸變得局促,雙眼在發白,大腦陷入了宕機的狀态,不再思考,但仍保持警惕。
那是一種對于危險生來就有的恐懼。
鐘興國站在與陸铮一桌之隔的對面,他鏡片之下的目光,陸铮不敢去看,所以她不知道對方的視線究竟在看哪裡。
但不論是看試卷,還是她,陸铮都覺得窒息。
這份窒息,牽動了她記憶最深層次的恐懼——
“铮铮啊,小梓和我說你喜歡吃這個巧克力對不對?”
年輕時候的鐘興國,拿着一小盒費列羅,大剌剌地坐在了陸铮的身邊。
彼時的陸铮,正小心翼翼地坐在陸淑貞家木制的長椅邊緣,盯着電視。
鐘興國坐得離她很近,幾乎是大腿挨着大腿了。
但陸铮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她隻是被鐘興國手上那一盒金燦燦的糖果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點了點頭。
然後,她就感覺到鐘興國粗糙的大手覆上了自己的小手。
布滿老繭的指關節,來回地在陸铮的手上、臉上摩梭,最後順着手掌根,攀爬到了陸铮的肩頭。
饒是年紀再小,不明白鐘興國的所作所為是什麼意思,但陸铮也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并不喜歡這樣。
她不記得年幼的自己,是怎麼反抗來自鐘興國的“騷擾”了。
但現在,這顯然是鐘興國想故技重施,再一次借着醉酒與糊塗,想對自己動手動腳。
陸铮的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地反應了過來,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撞到了身後的椅子。
隻聽“铛”的一聲,椅子的金屬扶手與木地闆撞擊産生了巨大的動靜。
鐘興國似乎沒有料到陸铮的反應,鏡片之後迷離的眼神清醒了不少。
他咂吧了兩下嘴,微微蹙起了眉頭。
陸铮甚至可以聞見從他起皮的嘴唇當中溢出的醉酒味,惡心又令人作嘔。
鐘興國邁開步子,想繞過長書桌對陸铮說些什麼,但就在這個檔口,隔壁的卧室房門适時打開了。
緊接而來的便是陸淑貞的聲音,“興國?”
她的聲音低沉又溫柔,還帶着一絲剛醒的困倦,“你回來了?”
陸淑貞的腳步聲同樣在向這間屋子裡僅存的光源靠近,鐘興國見狀眉心鎖得更緊了,沙啞道,“嗯,我回來了。”
回應他的,是刷的一聲被拉開的玻璃門。
陸淑貞迷瞪的雙眼,在看見陸铮與鐘興國對峙的模樣後,緩緩地睜大了。
她很快從這份錯愕當中回過神來,又換上了一副溫柔的嘴臉,對着面前的鐘興國開口道,
“快去洗漱睡覺吧,你的睡衣我已經準備好了。”
在陸淑貞體貼的安排下,鐘興國離開了書房。
前腳鐘興國剛離開,後腳陸淑貞就撕毀了臉上的面具。
她的神情在瞬間變得警惕與戒備起來,目光匆匆掃過了跌倒在地的椅子,最後落在了陸铮的身上。
“作業做完了就趕緊去睡覺。大晚上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别人還睡不睡了。”
說罷,陸淑貞轉身,狠狠地關上了玻璃門。
在玻璃門巨大的震顫響聲之下,陸铮聽見了她清晰可聞的聲音,
“跟你媽一個狐媚德行。”
書房的地闆發涼,鋪着棉褥子也抵擋不住大開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