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體育課過後,陸铮的感冒加重了。
她病恹恹地趴在桌上,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熱。
噔——
一瓶剛從冰櫃裡取出來的橙汁放在了陸铮的書桌邊,林良辰挂着一副“你快誇我”的表情,站在陸铮的前邊。
他的臉上附着着薄汗,頭發有些淩亂,但在眼鏡片後的雙眼卻格外有神。
林良辰樂呵呵地說,“請你喝。”
陸铮有些難受地在桌子上挪了挪,才擡頭,“謝謝你啊。”
“不用謝。”林良辰心情愉悅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沒有發現陸铮的不對勁,他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座位上。
陸铮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後,又摸了摸那瓶橙汁。
巨大的溫差,讓陸铮打了個寒顫。
“你要不要提前請假回家?”張錦欣帶着新接好的溫水,放在了陸铮的面前,她一眼就發現了那瓶飲料上不自然的水珠,有些無語地瞥了陸铮身後仍在洋洋得意的林良辰。
“不了。”陸铮搖了搖頭,又趴了回去。
“也行吧。”張錦欣見狀,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麼,她默默地将林良辰那杯冰飲和自己剛打的溫水換了個位置,“反正也就剩一節自習課了。”
陸铮在身邊刷刷的書寫聲中,進入了短暫的睡眠。
……
沂甯市,剛剛半隻腳踏入秋季,本不會特别冷。
但眼下高熱的陸铮,隻稍一丁點的涼風,她就覺得渾身發寒。
陸铮強撐着精神,一邊走向公交車站,一邊草草地給晏霞發了條消息,表示自己今晚就不在陸淑貞家住了。
晏霞還沒有回複,但陸铮了解自己的母親,隻要是她的要求,晏霞一般都不會拒絕的。
所以,比起晏霞來說,更難解決的是陸淑貞——這個看似是外人,卻一直強勢地幹涉着陸铮家一應事務的姑媽。
大到陸铮中考的填報志願,她要橫插一腳,小到陸铮逢年過節穿着晏霞買的新年衣服,她都要批判兩句。
什麼這個衣服質量不好啦,這個衣服毛球這麼多一類的。
她習慣了掌權,習慣了對自己的弟媳頤指氣使和不遺餘力地貶低。
陸铮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走到公交站牌的背面,借力靠在站牌上給陸淑貞打着字。
她并不想逆來順受地接受來自陸淑貞一家的傷害,但隻要陸文康存在,她就不能過分地反抗。
在陸文康的心裡,自己的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存在。
陸铮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因為發燒指尖而顫抖,還是因為預見了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會面臨的責罵而顫抖。
但無論如何,她是不會再回去了。陸铮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将那條消息發送給了陸淑貞。
确認消息發出去以後,陸铮才繞到車站正面。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處于綿軟無力的狀态,額頭的高熱讓她的視線有些恍惚,隐約間,一輛進站的公交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陸铮大腦宕機了一秒鐘,覺得這輛車好像是回家的公交車。
就在她渾渾噩噩上車之前,突然竄出的力量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個人拉了回來。
虛弱的陸铮幾乎是借着這道力量,撞進了對方的懷中。
“唔”滾燙的額頭似乎是砸到了對方的鎖骨,沉悶的撞擊聲,讓大腦本就刺痛的陸铮更難受了。
但很快,她就被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包裹着——好像是一種洗衣液的香味。
陸铮皺了皺眉頭,是在哪裡聞到的呢?
“你學糊塗啦,你上錯車了。”
直到腦袋頂上傳來了少年人壓抑着笑意的聲音,陸铮才反應過來,現下這并不合适的姿勢。
她蹭的一下直起身,腦袋再次狠狠地磕上了對方的下巴。
劇烈的疼痛混着高熱的暈眩,讓陸铮忍了一天的委屈頓時崩潰,熱意湧上眼眶,兩隻杏眼瞬間就紅了。
而被磕碰到下巴的那人顯然也不好受。
程衍的眉頭微蹙,他吃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下巴,剛想和陸铮再說些什麼,就一眼撞進了對方水光潋滟的眸子當中。
隻一瞬,他就失神了。
很快,程衍發現了陸铮不對勁的地方。
雖說陸铮的皮膚一直很白,但現在她看起來整個人都很虛弱,臉色蒼白的同時,臉頰兩側又有着不正常的紅暈,而本該有血色的雙唇慘白得有些吓人。
程衍幾乎是手比腦子快地就覆上了陸铮的額頭,滾燙的溫度驗證了他的猜想,“嘶,你發燒了。”
陸铮有些難受地微阖着雙眼,點了點頭。
陸铮因為身體高熱,頭暈眼花地看錯了車,在程衍的眼疾手快之下才沒有搭上錯誤的車前往錯誤的地方。
兩人也很快等到了回家的那輛車。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車,一如既往的擁堵。
陸铮背着書包,渾渾噩噩地找到了車上的扶手,當冰涼的扶手表面貼上滾燙的額頭時,她才終于有些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