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後背陰的斜坡，格外得涼爽。

或許是高三的生活，讓陸铮的身心都陷入了巨大的疲倦當中，這場本該和煦的春風，在陸铮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愈演愈烈。

直到這陣風，呼嘯着從陸铮所處的背陰面疾馳而過，沉睡的陸铮才有了醒轉的迹象。

當陸铮從草坪上睡醒的刹那，一陣激靈從脊柱尾端竄上了大腦。

“哈秋——”

陸铮不可避免地打了個實實在在的噴嚏。

蓋在上半身的外套随着陸铮的起身滑落到了腰側，陸铮擡手搓了搓手臂，微薄的熱意不足以讓她的身體回暖。

她快速地穿好了外套，從公園内起身走向圖書館。

陸铮一邊走在背陰的路邊，一邊為自己剛睡醒時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感到好笑。

比如，或許自己會在睡醒的檔口，在不遠處看見程衍。

畢竟之前幾次的學習中，程衍有在午後邀請陸铮來這個公園，理由是公園新翻修過，很适合散心。

但都被陸铮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陸铮輕笑了一聲，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你還真以為自己在演偶像劇呢……”

但生活往往比劇情更為精彩。

當陸铮垂眸後再度擡頭的瞬間，她發現圖書館的大門前那個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陸铮有些詫異地開口，“嚯，還真的在演偶像劇呢。”

她的聲音微弱，幾乎被周遭樹葉晃動的沙沙聲蓋過，陸铮可以确信在十米開外的程衍絕對聽不見自己的嘀咕。

但奇妙的是，程衍就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緩緩地轉過頭。

春日午後的陽光掠過圖書館大門的屋檐，在入口處的台階上打下了一圈的光暈。

程衍轉過身，像是早就知道陸铮出現在這裡一樣，咧嘴笑了。

陸铮走到程衍身邊的時候，才開口問道，

“你聽見我說話了？”

程衍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

陸铮有些錯愕地回頭看了看自己剛才站的地方，又補充道，“我是說……那你怎麼知道我在你身後？”

程衍似乎沒料到陸铮引出的是這麼個問題，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比陸铮高出了一個頭，幾乎是下意識地像對待程卿瑜一樣，揉了一把陸铮的腦袋，然後指了指身後的玻璃大門，“我在玻璃上看見你了。”

“……”

陸铮沒有對程衍的回答做出任何的解釋，她停下了腳步，感覺到自己的耳垂在發燙。

程衍又往前走了兩步，才意識到陸铮并沒有跟上。

他也停下步子，回頭的瞬間就看見了陸铮有些淩亂的頭發，立即察覺到剛才下意識的舉動，對于他和陸铮現在的關系有多麼的不妥。

程衍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陸铮的面前——手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一般——擡手理了理陸铮因他而有些淩亂的發絲。

“……”

陸铮還是沒說話，但從她蹙起的眉心來看，她好像并不樂于接受程衍現在的舉動。

程衍再度因為自己的冒犯，退後了兩步，用着隻有彼此能夠聽見的聲音，在圖書館的大廳低聲道，

“對不起……我剛才把你當成我妹妹了……”

兩人沒有再就剛才短暫的小插曲多說些什麼。

就好像陸铮不會去追問是否程衍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妹妹，慌亂的程衍也不會注意到，在陸铮緊蹙的眉心之下，是她順着耳垂一路蔓延到脖頸的紅。

直到日暮西沉，從圖書館出來坐上了公交車的兩人，才又恢複了正常的交談。

周末的公交不似工作日那般擁擠，程衍坐在陸铮身邊的位置上，突然開口道，

“馬上就高考了。”

“是啊……馬上就要高考了。”

即将到來的高考，對于陸铮而言，是一把雙刃劍——

一面再告訴她，她的成績并不樂觀，她的精神狀态也瀕臨崩潰。

但另一面也再告訴她，隻要結束了高考，不論考得好壞與否，她都會擁有出去闖一闖的機會。

陸铮心不在焉地望向車窗外的車流，聽見耳邊程衍在問，“你想好要考哪個大學了嗎？”

程衍頓了頓，似乎在選擇合适的措辭，

“或者說，你想好自己的未來要怎麼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