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霞不甘示弱地扯着嗓子,“陸文康,你說話要憑良心!我晏霞花你什麼錢了!!”
“你、你除了買房子的那兩年好好幹活了,你什麼時候好好幹活了?!”
巨大的情緒波動,讓晏霞一邊說着,一邊在抽抽,“你不是一直拿着錢出去花天酒地,到了過年才回來?哪一次家裡的夥食費不要我開口求你,你才給?铮铮在學校的生活費你管過嗎?學雜費你管過嗎!!”
陸铮扶着木門,指尖狠狠地扣進了老舊松軟的木頭,晏霞的聲音随着一聲聲控訴,越來越委屈,
“你什麼時候管過我們了啊?你現在不上班了,不給夥食費,吃喝都是我供着你、我養着你的你知道嗎!”
“放口口的屁!”
當遮羞布被扯下,換來的一定是不願承認的暴怒。
兩人的争吵還在繼續,陸铮站在門邊,隻覺得大腦一陣發懵。
陸文康扯着嗓子在嚎叫,晏霞涕泗橫流地在哭喊,王桂帆一邊勸着陸文康,一邊用自己瘦弱的身軀不斷地抵擋陸文康要沖進廚房施暴的動作。
晏霞看着陸文康又要打她的動作,掄起了手中的刀,指向對方,“你現在還想打我!我告訴你,不用你來還!我一輩子都沒靠過你!這筆錢我也不用靠你!我早就不指望你了!!”
陸文康:“你口口……!”
眼看着陸文康又要動手,陸铮終于忍無可忍,她渾身顫抖地喊道,
“有完沒完了!你們能不能消停一陣子啊,我馬上就要高考了啊!!”
在陸铮喊出聲的刹那,淚水順着眼尾滑落。
陸铮的這一嗓子,成功讓陸文康停下了走向晏霞的步子,但也将他未散的怒火遷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口口愛考不考!你拿考試威脅誰呢?!這是我家,看不慣我,你就給我滾出去!”
陸文康的雙眸不知道何時也已通紅,那雙兇狠的眼睛将陸铮死死地定在原地。
見陸铮沒有反應,陸文康又邁步走向了顫顫巍巍的晏霞。
他萬萬沒想到,陸铮突然往前走了兩步,“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瞪着那雙閃着淚光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再動我媽一下,我就報警。”
陸文康的步子停下了,他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動不動。
他或許是在錯愕,那個一向在自己面前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的女兒怎麼突然性情大變敢于頂撞他;又或許是在驚詫,在這個小家裡竟然有人敢挑戰他作為一家之主的權威。
但很快,這份錯愕就在數秒之後被暴怒取代。
陸文康的唇周在顫抖,因為抽煙而發黃的牙齒緊緊地扣在一起,臉上的表情格外猙獰,他瞪大了那雙眼睛,惡狠狠地開口,
“你說什麼?你有種再給我說一遍?”
“……”陸铮咬着唇,她的雙腿因為恐懼而顫抖,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全部重量。
陸铮不得不緊了緊扣在門框上的指尖,她不敢與陸文康對視,目光低垂,落在了對方穿着拖鞋的腳上。
“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學,讓你在這個城市有房子住,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很多人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陸文康咬牙切齒地瞪着陸铮,“你現在翅膀硬了?還敢和我說什麼報警??”
在陸铮哭喊出聲的刹那,這間狹小老舊的屋子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谧。
陸铮低着頭,視線越過了陸文康的腳踝,看向了身後有些發黃的牆壁。
潮濕天氣在白牆上落下了斑斑點點的綠黴,一簇一簇地斑駁着,肮髒又詭異。
這樣一個有吃有喝的環境,是該感恩戴德。
陸铮:“……”
陸铮沉默的淚水,讓陸文康仿佛又找回了主場。
一聲嘲諷到極緻的冷笑聲打破了沉寂,陸铮在耳鳴之外,聽見了晏霞壓抑着音量的抽泣聲。
“我希望你能夠铮铮,能夠成為一個鐵骨铮铮的人。”
“哭,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還會讓别人看穿你的軟弱。”
“你可以背着别人哭,你也可以在解決了事情以後大大方方地哭,但在你無能為力的時候,最好别哭。”
拖鞋落在木地闆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在晏霞壓抑的低吼聲和王桂帆再度響起的沙啞聲中,陸铮聽見了自己上下牙因為顫抖而碰撞的聲音。
她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重新擡眸望向陸文康,“我說了,你再動一下,我就報警。”
陸铮的聲音裡還有未散的哭腔,但她的目光與盡量平靜的語調,都在告訴陸文康——我是認真的。
所以,當玻璃杯與地面碰撞,發出今日第二聲碎裂的聲音時,濃厚刺鼻的煙味随着一聲清脆的“啪”,朝陸铮席卷而來。
火辣辣的疼痛,随着巴掌落下,在陸铮的臉上蔓延。
“好好好,陸铮啊陸铮,你真是有出息啊陸铮。”
陸文康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打量着陸铮,“你真是有本事。”
“既然你這麼有本事,就滾吧,給我滾出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