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寬大又修長,掌心泛着健康的小麥色,在隐約的掌紋交錯中,是一顆裹着塑料包裝的普通棒棒糖。
陸铮靜靜地盯着男人掌心的糖果片刻,輕聲道,
“哭是沒有用的,哭泣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她伸手接過了糖果,“但是吃糖是有用的,吃糖可以美滋滋的。”
說着,陸铮與男人對視,笑了笑,“謝謝你哦。”
陸铮的臉上還殘留着淚痕,雙眼紅腫,算不上好看。
但那張漾着笑意的臉和輕聲的嘀咕,讓男人有了片刻的怔然。
棒棒糖的包裝紙在糖果與棍子相交的地方層層纏繞,陸铮一點一點地撕着包裝,聽見對方在自己身邊開口,
“誰和你說哭是沒有用的,至少哭可以讓你的心情變好,不是嗎?”
“一個萬惡的小胖子。”
陸铮幾乎想都沒想的回答,讓身邊人的眉毛又跳了跳。
當陸铮終于費了一點兒功夫,即将解開包裝時,手中的糖果在不設防的情況下,被對方拎着圓潤的球體一把搶了過去。
“……”
陸铮兩隻半舒展的手還懸在天橋的欄杆上,她有些無語地皺了皺眉,扭頭去看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是不是有……”
先前因為家裡糟心事而煩悶委屈的内心,因為眼前人的一系列舉動早就蕩然無存。
陸铮瞪着對方,好半晌,才補全了自己的話,“你有什麼毛病?”
但對方卻并不在意陸铮的言辭,嘴裡含着屬于自己的那顆糖果,擡手指了指夜色,
“大晚上的。”
他又擡手指了指自己,“陌生人。”
最後晃了晃被自己攥着的棒棒糖,“陌生人遞來的食物。”
“你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害怕我把你打包賣了啊,我遞給你你就吃?”
男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搖了搖頭,“一邊喊我大叔,一邊沒有防備地吃我包裡的東西?”
“……”
好吧,陸铮承認,她确實沒有想到這一點。
或許是因為眼前這人說話實在有趣,讓她有些熟悉,就好像他是那年在家門口的石台階上,陪脆弱的小陸铮哭了一下午的小胖子哥哥。
所以短暫地放松了警惕。
眼下自己的疏忽被對方指了出來,竟一時有些羞赧。
陸铮索性閉上嘴,将頭扭到一邊,“我不吃了。”
見陸铮扭過了頭,男人也沒再多說什麼,他擡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你家離這兒遠嗎?”
“不遠。”
“那很晚了,要我送你回家嗎?”
聞言,陸铮嘴角抽了抽,像是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瞥了男人一眼,
“不用了,糖都不敢吃,人我更不敢信了。”
“嗯,很好。”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将另一隻空着的手伸進包裡,抓了一把,“喏,都給你,回家慢慢吃。”
他也沒管陸铮是否同意,勾手拉開了陸铮書包側邊放傘的網袋,塞進了一把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早點回家吧,鐵~骨~铮~铮的陸铮~”
那刻意上揚的幾個音調,很難不讓陸铮覺得對方在陰陽怪氣。
陸铮:“你……”
陸铮還打算再說些什麼,對方卻早已一溜煙消失在了天橋的盡頭。
在男人走下天橋約莫五分鐘後,傳來了摩托車引擎啟動的聲音。
随着一連串的“轟”聲,他最後化作了一個小黑點,徹底地融進了深沉的夜色當中。
陸铮将書包解下,網袋裡的是糖果,是花花綠綠糖紙包着的糖果,還有一根棒棒糖——那是剛才自己還沒來得及拆開的糖。
“什麼嘛……奇奇怪怪的大人。”
陸铮望着對方消失的方向嘀咕道。
雖說這一場堪稱烏龍的見面多少有些奇怪,但陸铮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情确實有所好轉。
她重新背好書包,打開手機,第一條彈出來的就是程衍的消息——
“嘿陸铮,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一些物理題想和你讨論一下。”
這條消息是兩個小時前發送的。
“在忙嗎?”
這條消息是一小時前發送的。
陸铮看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時間,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就在她思來想去決定暫時不回複程衍的時候,對話框的那頭又發來了消息,“唔,睡着了?”
“沒有。”陸铮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腿,打字道,“我現在在外邊,不太方便。明天吧,明天可以嗎?”
對面那頭的程衍,忽地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兩人聊天的對話框,一直頻繁地顯示着‘正在輸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