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铮沉默的時候，方瑞先一步做出了回答，“老師這樣不好吧。”

他就像看見陸铮作為第一個競選的人，競選職務是班長以後，說的那樣，

“我其實對于競選哪個職位，擔任哪個職位并不是特别在意。大家相信誰投票給誰就好了，所以他在班長和團支書的競選下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作為班級的另一位臨時負責人，方瑞在團支書的那一欄競選上，投票幾乎也是壓倒性的。

他尊重自己的對手，也尊重比賽的結果。

賀老師似乎沒有料到方瑞的回答，她有些錯愕地瞪大了雙眼，“這有什麼不好的？都是班委，誰幹不都是一樣的？”

“老師。”陸铮深吸了一口氣，對上了賀老師的目光，“既然誰幹都是一樣的，那為什麼我當這個班長就不可以呢？”

“我不知道我們學院在班委任命這件事情上有什麼傳統，但如果隻是您剛才說的，任務重，女孩兒吃不了苦這個理由，恕我沒有辦法認同您的看法。”

陸铮頓了頓，“在軍訓期間我擔任班級的臨時負責人，凡是經過我手的所有事情我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您負責最終檢驗的，肯定也看在了眼裡。并且，我也多次幫助隔壁班級的負責人處理他們所沒有辦法完成的工作，我覺得在能力和吃苦上我是沒有問題的。”

賀老師點了點頭，“是啊是啊，你的工作能力确實是這批新生裡面最出色的，但你是個女孩子對不對？女孩子不要這麼辛苦，你是不知道啊，期末的時候統計班級成績的時候做的那個表格，你的很多學長都會熬夜呢。”

“……”

陸铮感覺自己太陽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老師，我确實是個女生沒有錯，但我認為一個人能否勝任您口中的重要的位置，看的應該是這個人是否有能力，而非性别。”

在陸铮話音落下後，方瑞再次附上了自己的意見，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賀老師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她盯着兩人的目光也不再友善和慈愛。

她皺着眉朝兩人擺了擺手，“行吧行吧，你們自己沒意見那我也沒意見，就按照這個投票結果來吧。”

“反正到時候後悔了再來找我，我也不管你們了。”

當方瑞和陸铮離開了學院樓後，陸铮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她還是有些不習慣，不太習慣正面地去表達自己的想法，但她又為自己這樣的改變而感到高興——

不論是面對一直以來對她施壓的長輩，還是剛有幾面之緣的輔導員，她能夠勇敢地為了自己的“欲望”發聲，那就是一種好的轉變。

“你還挺厲害的。”方瑞與陸铮并肩走着，“一開始你說你來自沂甯市，我印象裡你們南方人都是個子小小的，性子軟軟的。”

陸铮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好一個刻闆印象。”

“哈哈，是我淺薄了。”

方瑞哈哈兩聲，“所以當時你一上台，聽你說自己是來自沂甯市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嚯，這麼大一隻。’”

或許是覺得自己用詞有些不妥當，方瑞補充道，

“是說你個子挺高的意思哈哈，而且沒什麼口音，一點兒也不像來自沂甯市的。”

“但你看起來就很乖，我以為剛才賀老師說的時候你不會反抗來着。”

方瑞仍是笑着，“結果你能直接和她正面剛，真是太厲害了。我聽學長們說她這人就不太好相處呢。”

“還好啦。”陸铮被他誇得小臉一紅，有些别扭地四處張望，“隻是覺得這樣不對，所以就說了而已……”

……

陸铮坐在階梯教室中間的位置上，看着老師操着一口并不标準的普通話，在投影儀上演示着他心愛的圖紙和軟件。

“救命。”陸铮嘀咕了一聲，扭頭去看坐在身邊的祝青溪，剛好對上了她同樣崩潰的眼神，小聲說，“誰能告訴我，我一個裁縫為什麼要學畫車轱辘！！”

祝青溪撇了撇嘴，“我也想知道。”

講台上的老師專注得很，他一邊滿意地操作着軟件給自己的車輪子畫上了鋸齒，一邊告訴台下的大家，這條輔助線要從這個切點延伸出來……

陸铮原以為自己上了大學，選了這麼一個專業就不用再接觸到類似物理的課程了，可眼下這門課結結實實地扇了她一耳光。

哈哈，陸铮無語地抿唇笑了笑，在前桌的椅背後頭悄悄地解開了手機鎖屏。

當頭的第一條消息，是來自晏霞的一段小語音。

陸铮長按轉成文字後，晏霞簡單的話語就出現了——

“铮铮啊，你在外地還習慣嘛？早飯吃了嗎？”

“吃啦，媽。我現在在上課。”

“好、好、好，你先上課。”

陸铮劃掉與晏霞的聊天界面後，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在了下方聊天欄中的其中一欄。

兩人上一次聊天還是開學前，程衍去哪裡了呢？

陸铮怎麼會不好奇，她總是在思緒紊亂的檔口忽地想起程衍，那個在無數次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少年人。

可是陸铮也清楚得明白，她和程衍之間的鴻溝太大了，大到陸铮沒有信心自己能夠橫跨，所以索性選擇放棄。

程衍會在哪一個城市呢？

陸铮靜靜地盯着與他的聊天對話框，無聲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