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
陸铮在習題冊的車轱辘上飛出了一條切線,“他為什麼會生氣呢?”
胡亂且沒有章法的線條如同陸铮混沌的内心一般——
小小的陸铮,站在陸淑貞家的書房内,她的唇角還沾着殘留的巧克力。
她肉嘟嘟的小手上正抓着那攤開的錫箔紙,腳上踩着的是晏霞昨天給她洗幹淨的襪子,陸铮的耳邊還盤旋着鐘梓與陸淑貞的對話。
啪嗒啪嗒,兩人的對話聲剛結束了沒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陸铮奔來。
鐘梓撅着嘴,不滿地一把拉開了玻璃門,逼近陸铮。
鐘梓比陸铮大了幾歲,在那時個頭也比陸铮高上不少,她走到陸铮身邊,一把攥過陸铮手裡的巧克力包裝紙,氣洶洶地說,
“憑什麼要給你吃啊!貪吃鬼!你家窮就可以來我家吃東西嗎!”
說着,那在陸铮掌心已經被捏熱的紙,化作一個輕飄飄的小球砸在了陸铮的臉上。
疼嗎?
怎麼會疼呢?
一個輕飄飄的糖紙攢成的小球砸在臉上怎麼會疼呢?
但就是這麼一個小球,在砸上陸铮臉的那一刻,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
那附着在上頭的裂痕,将那不知名的物體四分五裂,無聲無息地碎掉了。
年幼的陸铮愣了好一會兒,爆發出了哭聲。
她的嚎啕大哭,引來了在廚房的陸淑貞。
止不住的哭泣蓋過了陸淑貞與鐘梓的對話,陸铮隻能模糊地聽到幾句——
“小梓你幹嘛了?”
鐘梓擲地有聲地說,“我不知道啊!我一回來她就哭了!”
那一天,以陸淑貞将陸铮送回家告終。
但陸铮卻無法忘記,那天正好是正月初一——
陸文康在看見了兩眼紅腫且抽泣不止的女兒後,選擇了沉默。
陸文康在他的姐姐面前沉默,并說,
“小孩子嘛,哪裡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去責怪小梓。”
而當陸淑貞離去後,陸文康卻再度來到了陸铮的面前,
“你看看你,哭得這麼可憐。爸爸是不是和你說過,天底下沒有白拿的午餐?”
“我也應該和你說過,我們家就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很多不屬于我們的東西,就不要想着去拿去碰。我們沒有那個福氣。”
陸文康的聲音混合着難聞的煙味,一絲一縷地鑽進了陸铮的耳朵,
“人要認清楚自己的定位,在拿一些東西的時候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陸铮渾渾噩噩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下課鈴響,祝青溪才走到了陸铮的身邊。
祝青溪拿肩膀碰了碰陸铮,“走吧?要不要去食堂吃飯?”
陸铮看了眼牆上的時鐘。
“現在不是人少嘛,正好我們都沒吃早飯。”
說着,祝青溪也不管陸铮是否反應過來,挽着她的胳膊就往樓下走,“那個叫常遠的……嗯……那個叫常遠的學長還有再騷擾你嗎?”
陸铮搖了搖頭,“沒有了。那天之後還有再給我發幾次消息,可能看我不搭理他,就放棄了吧。”
“那就好。”祝青溪擡了擡與陸铮挽在一起的手臂,拍了拍陸铮,“要我給你答疑解惑嗎?關于……”
“嘶——”祝青溪本來還笑着的臉,突然皺起了眉,“這些人名字怎麼這麼難記。”
“就是那個跟常遠名字有點像的小帥哥,陳……陳什麼來着?”
祝青溪這一本正經名字盲的模樣,莫名逗笑了陸铮。
陸铮輕笑了一聲,說,“是程衍嗎?”
“對!”祝青溪一拍手,“就是這位小夥子。說說吧,你是不是和他鬧矛盾了?”
雖說隻與祝青溪相處了幾個月不到,但是陸铮覺得祝青溪好像格外了解自己。
那種仿佛将她裡裡外外都摸了個遍的熟悉感。
陸铮錯開了祝青溪的視線,“沒有啊……”
“你少蒙我。”祝青溪無語地瞥了一眼陸铮,兩人繼續走向食堂,“上周末你兼職回來我就發現你魂不守舍的,今天你把錢還給我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陸铮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