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帶着薄汗的大手蓋住了陸铮的半張臉，獨留下兩隻眼睛。

程衍微微俯身，湊到陸铮的耳邊，輕聲說，“你可别再喊了，都在看我們了。”

聞言，陸铮蹭的一下挺直了腰背，餘光中的人影無疑是驗證了程衍的猜測。

完了完了完了。

我完了。

丢人丢到渤海去了……

陸铮憤憤地往後撤了一步，剜了程衍一眼，掉頭就走。

“诶——陸铮你别走！”

程衍見狀趕忙跟上了陸铮的腳步。

程衍個子高，腿長，自然很快就跟上了陸铮。

他隻是覺得太新鮮了——有一種恍惚的感覺，讓程衍覺得自己好像在無意間剝開了陸铮保護自己的那層外殼，看見了她最真實的模樣。

而陸铮的心裡隻有一種丢人丢大發了的想法。

後悔來找程衍了嗎？

當然不。

想到這點，陸铮倏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身後本來靈光一閃想拉她帽子的程衍，手卻剛好僵在了她的腦袋後面。

程衍以一種詭異的姿勢也刹住了車。

陸铮微微擡眸，瞥了一眼他懸着的手，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啊。”程衍尴尬地笑了笑，将手收回腦後，眼神卻飄忽不定地往旁側看去。

“好吧。”見狀，陸铮也沒再深究，她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拉了拉程衍另一隻手的袖子。

待到程衍的目光回到她身上後，她才鄭重開口，

“程衍，對不起，我不該總是以我自己認為的最好的方式，去回避你的好意，曲解你的想法。我很抱歉。”

“……”陸铮正式的表情，讓程衍有片刻的怔愣。

但這些并不重要的矛盾，早在他看見陸铮來到這裡的那一刻，就如同煙霧一般，從心上消失了。

程衍清了清嗓子，“陸铮，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說着，他低頭發現陸铮的手，還抓在自己的袖子上，輕笑了一聲，“比起這些微不足道的矛盾，你剛才嚎出來的那句話對我而言更加重要。”

程衍滿含笑意的眼底，除了倒映出了落日的餘晖，還有自己的影子。

陸铮在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

兩人沉默着對視了約莫五秒，隻聽陸铮一字一頓地重新開口，

“我知道了。”

陸铮：“程衍，我今天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我想見你。”

“因為想見你，所以我來了”

……

原計劃想要帶陸铮在校園裡逛一逛，但現在兩人卻默不作聲地并肩走在了校園附近的小島上。

那是一座由人工開辟的觀景島，小島與陸地由一座鐵橋連接着，四面環海。

島上種滿了綠植，但因為即将步入冬季，葉片泛着枯黃色，海風席卷而來的時候，它們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太陽即将落山，似乎也打算收走殘留在地表上的熱度。

在近海且沒有建築遮擋的島上，狂風肆虐。

島上來這散步的路人和學生，都因海風的驟起陸陸續續離開了。

陸铮與程衍并肩走着，兩人誰都沒有提議離開，隻是沉默着任憑對方在海灘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

等到肆虐的海風，成功讓陸铮灼熱的面龐降下溫後，她才玩笑道，

“不是說好了帶我參觀你的學校嗎？怎麼就帶我來這兒喝西北風呀？”

“啊？”程衍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仍是在走。

他整個人還沉浸在方才陸铮直白又大膽的“告白”當中，大腦有些宕機。

意外和驚喜帶來的高溫，饒是刺骨的海風，也沒讓他的大腦冷卻下來。

直到陸铮拉住了他的手，“程衍。”

陸铮的十指冰涼，在接觸到程衍溫熱的手時，才成功讓他回過神來。

他愣了片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陸铮并沒有像之前一樣拉他的袖子，此時此刻她拉住的是自己的手。

陸铮的聲音糅進了海風當中，“我來找你，不僅僅是……是因為剛才說的想……想見你。”

陸铮有些結巴，連帶着拉着程衍的手，都有些發顫。

熱意再度攀上耳垂，轟鳴的心跳聲不管不顧地在她小小的心房中闖蕩，“其實……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就是……”

陸铮：“我喜……”

“我喜歡你！”

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混在鹹濕的海風，被陸铮咽了下去。

她錯愕地看着面前這個堵住了自己話語的少年，連害羞都忘記了。

在與程衍面面相觑的數十秒内，兩人就保持着大眼瞪大眼的尴尬——

直到陸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陸铮強忍着笑意，開口道，“你怎麼回事？”

一向遊刃有餘的程衍，在陸铮的面前，忽然變成了一個小心謹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