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铮第N+1次打起了瞌睡,她機械地做着填色的工作,但困意在這個天剛亮了沒多久的早晨成功将她戰勝。
陸铮坐在梯子上的身體一歪,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側邊跌去。
巨大的失重感在一瞬間讓她驚醒。
“小心!”
意料之内的跌倒沒有發生。
陸铮的梯子在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間被人從底部穩住了,從而阻止了這場意外。
而阻止這場意外的人,此刻正站在梯子下面,看着陸铮。
謝勝因蹙着眉,瞪了一眼陸铮,“你怎麼回事?坐得那麼高也敢打瞌睡?”
說着,不等陸铮回應,便氣呼呼地回過身,将自己身上的挎包甩到了公園的小石桌上。
她穿好工作圍裙,來到陸铮身邊的小推車旁,一邊挖着顔料,一邊說,
“我應該沒有讓你這麼早過來趕工吧?雖然工期很趕,但也沒有趕到需要壓榨你的睡眠時間。”
“對不起……”
陸铮輕聲道,“因為我一會兒十點有一堂課,所以我想着早點來趕一趕工再回學校……”
謝勝因歎了口氣,沒吭聲。
當然,陸铮自己清楚,坐着犯困的原因,她說的隻是其中之一。
最直接的是——
昨天晚上程衍的那個吻,興奮得她躺在床上一晚上沒睡着,以至于大清晨趕公交車的時候,眼睛都腫得睜不開了。
短暫的小插曲在安靜中度過,等到陸铮結束了廣告牌上的細化工作後,才發現謝勝因不見了。
她小心翼翼地從梯子上下來,放下顔料盤的時候,隻見謝勝因拎着個紙袋子走了過來。
謝勝因提着袋子,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後,從袋子中抽出了一杯咖啡,塞到了陸铮的手中,
“喝點提提神吧,困死我了……”
塞完咖啡後,謝勝因拿了自己的那一杯,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謝謝。”陸铮拿着有些燙手的咖啡,說,“這杯多少錢,我一會兒轉……”
陸铮的話還沒說完,坐在椅子上的謝勝因就非常無語地白了她一眼,“我看起來很像那種資本主義的包工頭嗎?我連請你喝一杯咖啡都需要斤斤計較到讓你和我AA嗎?”
“快别廢話了,愛喝就喝,不想喝放那也行。”
謝勝因雖說總是直來直去,但陸铮覺得,她今天好像有點煩躁。
陸铮小聲嘀咕了一句,“謝謝。”
陸铮将咖啡先放在了桌上,轉頭收拾起了剛才收拾到一半的畫筆。
謝勝因坐着,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那在廣告牌的左上方陸铮留下的“大作”。
确實,如程衍所說,陸铮這人雖然普通,但卻并不是沒有優點。
就比如,她真的沒有辦法否認陸铮在色彩上的天賦,尤其是她根本沒有經過系統性的學習。
但……
她謝勝因也能夠做到啊。這樣的色彩,她也能畫出來。
她煩躁地将目光重新投在陸铮身上,隻見陸铮正貓着腰,蹲在草坪邊的水龍頭,将畫筆放在水桶裡洗着。
煩死了!
她甚至挑不出陸铮的任何毛病,來撒一場潑。
手中的咖啡在無意識間溢出了杯蓋,流到了謝勝因的指尖,滴在了她淺色的裙子上。
“啧。”謝勝因不滿地啧了一聲。
眼前的這幅景象,正好被拎着水桶回來的陸铮看在了眼裡,陸铮輕聲問道,
“你要洗一洗嗎?咖啡漬剛沾上裙子,用熱水搓一搓還是有機會能洗掉的。”
謝勝因皺起了眉頭,嘀咕道,“這個小破公園哪裡有熱水。”
“我的保溫杯裡有早上從學校裡剛裝的熱水,你等等。”
說着,陸铮就走向另一旁的臨時置物架,去取自己的包。
陸铮是帶着一個盛着半桶水的小桶回來的,她看了看謝勝因身上的咖啡漬,說,“還好隻有裙擺上一點點,你過來我幫你搓一搓嗎?”
陸铮頂着一張純良無害的表情看着她,卻莫名讓謝勝因心裡的邪火更加旺盛。
謝勝因生硬地回怼,“不用了,這裙子我一會兒回去丢了就是了。有這窮酸的功夫搓,都夠我多買幾條的了。”
但這話一出口,謝勝因就後悔了。
她好像是專門為了給陸铮找不痛快才說了這樣一句尖酸刻薄的話。
“好吧。”
可陸铮卻沒有像她設想的那樣,生氣地怒斥自己的無禮,而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要是覺得這樣更好,那就按照你的方式來吧~”
說着,還給了謝勝因一個微笑。
虛僞。
明明就被我的話刺痛了,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謝勝因眉頭緊蹙,她看着陸铮走到一邊放下水桶,又面帶微笑地朝自己走來,那心底的不甘瞬間掙脫了理智的束縛——
“你和程衍在一起了?”
她的話音剛落,謝勝因終于在陸铮的臉上瞧見了一絲的裂痕。
那份裂痕在無形之中破開了她眼中陸铮虛僞的笑容,也剛好滿足了她昨晚在看見程衍消息後那一瞬間的不甘與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