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陸铮坐在朗陳南的摩托車後頭,疾馳帶來的風刮過了從頭盔中露出來的臉,又迅速地向後掠去。
她能夠感覺到,自己披在身後的長發被風吹起。
在風中疾馳着,陸铮輾轉反側一夜的惆怅莫名消散了許多。
她有些恍惚,恍惚地讓她産生了自己還小,坐着的是陸文康的摩托車。
朗陳南在機場前停下了車,“到了。”
将近一小時的車程,摩托車停下的瞬間,陸铮還有些發懵。
朗陳南回過頭,“還愣着幹什麼?再不進去,可能就來不及了。”
“噢,好。”被朗陳南點醒的陸铮,匆匆“爬”下了摩托車。
她不得不承認,雖說朗陳南的“坐騎”相當得便捷,但這個車身較高,适合朗陳南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卻未必适合一米七的陸铮。
導緻陸铮上下車總覺得自己像那石山上的猴子——不,猴子上山才不會像她這麼狼狽。
陸铮走進航站樓的腳步,在即将抵達玻璃大門的時候停了下來。
她回過頭,發現朗陳南還在剛才停車的地方,正看着自己,見狀,陸铮又小跑回去,問,“那你呢?”
朗陳南有些困惑地挑了挑眉,“怎麼?去送你男朋友,難道還需要我陪同嗎?”
說着,他又笑了,那張精緻的臉,皮笑肉不笑地說,“這樣不好吧,這是什麼大型修羅場。”
“……”
聞言,陸铮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扭頭就走,“當我沒說過。”
“我去找個地方停車,一會兒結束了你給我電話就行。”
“好。”
陸铮走進候機大廳,按照機場頭頂的牌子尋找着國際航班。
機場,對于四年前剛上大學的陸铮而言,還是陌生的。
她那個時候第一次坐飛機,害怕自己趕不上航班,曾經有過提前半個月做攻略——
小到從哪裡打印登機牌,從幾号口進入航站樓,大到該怎麼過安檢,安檢的行李箱内,什麼能放什麼不能放。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坐飛機,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航站樓内四處張望。
所有的事物,對那時候的陸铮來說都太新鮮了。
她也記得,那一天,是程衍牽着她的手,帶着她度過了那些新鮮又相對尴尬的場面。
而現在,時隔将近四年的時間,她再一次來到這裡,是為了和她的愛人告别。
不,不是她的愛人。
陸铮想到這裡,苦笑了一下,徑自朝着國際航班的安檢口走去。
可當即将靠近目的地的時候,陸铮又覺得自己腳下的步子開始遲鈍——
如果遇見了程衍,該說些什麼?
她不知道。
周遭行李箱的輪子滾過光滑地面的聲音,伴随着旅客的攀談聲,逐漸闖進了陸铮的耳畔。
而就在這些聲音當中,陸铮聽見了一道富有朝氣的嗔怪——
“程衍!你再欺負我,我就和爸爸媽媽告狀了!”
陸铮循聲看去,是程卿瑜。
在看見程卿瑜的瞬間,陸铮就下意識地躲進了離她不遠處的大石柱後面。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看見程卿瑜身邊的程衍,隻是聽見程衍的名字,就覺得心跳得飛快。
可除了程卿瑜那一聲嗔怪,陸铮再也沒有聽見别的聲音。
她背對着他們,明知道在這與她一柱之隔的不遠處,站着的就是程衍。
可她不敢回頭。
一意孤行離開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回頭?
可陸铮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
她悄悄地回過頭,從龐大的石柱子後探出了腦袋,而這一探,也終于讓她看見了程衍。
程衍好像瘦了,又好像沒有。
他還是陸铮記憶中的樣子,身形高挑挺拔,模樣陽光帥氣,他正筆挺地站着,一邊低着頭,一邊和身邊的人說些什麼。
他身邊站着的兩個中年人,是符雪和程遠濤——陸铮曾有過幾面之緣。
而兩夫妻的身邊正是撅着嘴,拉着符雪的程卿瑜。
程卿瑜那張小嘴正叭叭地說個不停,但說的内容,陸铮聽不見。
一家四口人的臉上都挂着笑,程衍笑着應下了父母的所有囑托。
而随着他們一家人的話題轉移,陸铮看見了離他們僅有一米遠的謝勝因,與謝勝因的父母。
機場的燈光充足,在明亮的光線照耀下,他們的臉上帶着各異的笑容。
有那麼一瞬間,陸铮好像真的體會到了她分手那一夜的決絕——
你該走你的康莊大道,而我該在這生我養我的沼澤中,清醒地沉淪。
她的眼眶倏地紅了起來。
扶着石柱子的指尖也在微微顫抖——如果可以,誰又會不願意走光明坦蕩的陽光大道呢?
“讓一下讓一下噢。”
就在陸铮愣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呼喊聲。
一輛機場内才有的擺渡車從她的身後駛來,距離過于近,讓陸铮不得不側身讓開一點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