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赫追問道,“你是沂甯人,又怎麼樣?”
“我生在沂甯市,長在沂甯市,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才來嘉海市的。”
朗陳南錯開了與趙赫對視的目光,“我思考很多年了,才終于下定決心回去的。我想去完成一些我的夢想……也可以說,我父親的夢想。”
“你父親的夢想?”
趙赫重複了一遍朗陳南的話,他動用了自己的大腦,試圖從相識這麼些年的記憶中尋找到一星半點關于朗陳南父親的信息,但什麼都沒有。
趙赫:“你父親的什麼夢想?”
朗陳南輕笑了一聲,“說起來其實有點天真,趙赫,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喜歡的角色會出現在天上?”
“就是那種,你一擡頭,就能夠在雲層上看見它。”
朗陳南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小的時候,我和我的爸爸就想讓孫悟空在天上……”
“哈?”朗陳南還沒說完,趙赫就打斷了他。
他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做什麼夢呢?孫悟空?”
舌尖碾過孫悟空三個字的時候,趙赫臉上閃過了一絲嘲諷至極的笑容,
“陳南,你都多大了?孫悟空,隻是虛構的存在,你父親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你現在也要為了這個夢想,放棄我們現在的大好前程嗎?!”
在面對趙赫的嗤之以鼻,朗陳南還是想試着說服他,
“是啊,可是小時候的我并不覺得這個想法假大空,我的爸爸也不覺得,他為了我,一直在為了這個夢想前進……”
說着,他倏地哽住了,朗陳南垂下了眼,眼底的情緒紛雜,
“可在那個連溫飽都是問題的年代,身為普通人的理想主義者的精神與靈魂,會在日複一日當中被磨滅。”
“更何況,意外……”
如影随形。
說到這裡,朗陳南停下了,他還是沒有辦法直面那段過去。
他那雙淩冽的丹鳳眼,微不可察地泛着紅,“總而言之,現在的時代在變好,科技與經濟也在發展,這些還是有實現的可能的。”
“……”趙赫的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處,好半晌,他才沉聲道,
“陳南,你别太好笑了。我以為你不是這樣假大空的理想主義者。”
“我确實不是理想主義者。”
在付諸行動之前,我已經做了很多的準備。
我也隻是想要直面幼年時期的恐懼,我想去試着面對一下過去。
“呵——”
趙赫突然一勾唇,雙肩因為冷笑細微的上下起伏了一下。
朗陳南未盡的話語,也就此消散。
他的欲言又止,成了趙赫眼中朗陳南立場不堅定的假象。
趙赫說:“既然你不是理想主義者,那我們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事業有成,手下有大批大批的員工,馬上我們就要啟動遊戲研發了,要是遊戲研發成功,我們的未來不可限量啊——”
“就算遊戲沒成功,我們現在也算得上是一定程度上的财富自由了。想吃什麼,想買什麼,想泡什麼樣的妹子沒有啊——”
趙赫仍在侃侃而談,這是趙赫的夢想,這是一生都被錢困住的,趙赫的夢想——有錢花,随便花。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
朗陳南的平靜與趙赫的得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初我從公司離職,你追出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合夥開公司,你想做遊戲。當時的我,很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那一天,我本來是想拒絕你的。”
朗陳南頓了頓,“可是,或許是那天的天氣正好,落日的餘晖落在你的眼中,讓你的眼底閃着光——一種在我看起來,對夢想的期冀與渴望的感情。是從前的我,不敢去奢想的夢想,當時我就在想,年輕是一件好事,年輕還有對生活的向往與憧憬,所以我答應了你的合作。”
“可是,現在的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你明白嗎,趙赫。”
朗陳南又重複了一遍。
朗陳南心平氣和的話語,落在趙赫的心上卻像是一把無情的利刃,狠狠劃開了他最後的執着。
比起什麼可笑的狗屁愛情,友情,這份獨有的友情才是最重要的。
趙赫張了張嘴,一時啞然。
就在沉默再度卷土重來之際,會議室的門被大剌剌地推開——
“趙總,走啊——”
來人完全沒有顧及屋内兩個公司的高層在談話,臉上的笑容燦爛得不真實。
朗陳南瞥了對方一眼——
是陸铮離職以後,原畫組缺少了主心骨,從而招進來的主美,林盛。
林盛的為人,朗陳南不好評價。
他在公司内總是最活潑的那一個,也是最平易近人的那一個,與趙赫年齡相仿,畫功也是一流。
但……
林盛見趙赫沒理他,又興奮地招了招手,
“今晚去的那家酒吧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說留了個卡座給我們,我還發了卡顔局的朋友圈,今晚鐵定有不少好看的妹子!”
就是這樣。
朗陳南無法認同趙赫和林盛這樣的生活作風——就像趙赫說的那樣,你這樣的鐵樹是不會明白生活的多姿多彩的。
朗陳南沉默着看向低着頭的趙赫。
“我馬上來。”但片刻之後,趙赫就揚起頭,笑着看下林盛。
“好!那我收拾收拾在停車場等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林盛一溜煙地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