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陳南莫名地有些感動,那些被他深埋于心的回憶,在這個夜晚破土而出。
他想起了年幼時高聲歡呼的自己,也想起了年輕時疲頹且自暴自棄的自己,更想起了三年前,被陸铮影響後下定決心改變這一切的自己。
濕潤的熱意逐漸攀上眼眶,讓他眼尾的紅更加明顯了。
在呼嘯而過的夏日海風吹拂下,朗陳南沒來由地吸了下鼻子。
聽見這個動靜,陸铮停下了喝可樂的動作。
她剛好看見朗陳南擡手,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或許是因為從來沒見過這樣感性的朗陳南,也或許是因為兩人之間的界線早就沒有最開始的清晰。
陸铮突然壞心大起。
她微微彎腰,湊到了朗陳南的臉邊,壞笑道:“哭了?被我感動哭了?”
陸铮突然出現的臉,吓了朗陳南一跳。
他下意識地挺直腰背,扭頭道:“沒有。”
可陸铮卻沒有見好就收,她悠悠地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朗陳南偏過頭的方向。
陸铮雙手背在身後,将臉又湊了過去,“真哭了?”
陸铮的腰是彎着的,脖子也微微彎着,整個人呈現一種類似鴕鳥的好笑姿勢,正在偷偷打量着朗陳南泛紅的眼眶。
陸铮追上來的壞笑,讓朗陳南往椅背後一縮。
他又将腦袋扭過去了一些,語氣生硬了些,“沒有!”
可他生硬的語氣,頂多隻能吓吓小高。
這種看似氣急敗壞的模樣,早就不能威懾陸铮了。
陸铮又賤兮兮地追問道:“真的沒有嗎?”
可下一秒,陸铮等來的不是朗陳南更加歇斯底裡的回答。
而是猛地拍上額頭的一巴掌。
朗陳南特意放輕了力道,但是猝不及防的“襲擊”,以及被啤酒瓶凍得發涼的掌心,都吓了陸铮一大跳。
陸铮蹭的一下直起身,擡手捂住了額頭。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朗陳南,“陳南哥!你玩不起!說不過我就動手!”
說完,陸铮憤憤地坐回了長椅上。
片刻之後,她趁着朗陳南不注意,狠狠地踩了朗陳南一腳。
“嗷——”
在朗陳南嚎叫的目光中,陸铮撩起了自己額前的碎發。
在那飽滿的額頭上,赫然有一大塊紅印。
她一臉得逞的笑容,嘴上卻不饒人,“你瞅瞅——都是你拍的!”
而被她斥責的當事人,正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被踩的那隻腳。
耳邊似乎能聽見海灘下方小高他們歡呼的聲音,喜悅總是輕而易舉地傳染。
在這個半山坡的位置,不知是什麼觸動了兩人的心弦,下一秒,陸铮與朗陳南對視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意帶動的情緒攻占了大腦,笑聲裹挾着海風流竄在兩人身邊的每一個角落。
直到——
體力漸盡,笑聲漸止。
陸铮拭去眼尾因為狂笑而滲出的淚水,她沉默着解開了手機的鎖屏。
陸铮的指尖在發亮的屏幕上飛躍着,她正在查看新收到的消息。
“哇,我們铮铮也太厲害了,媽媽看見你畫的畫啦。”
晏霞的消息闖進了聊天框。
陸铮看見消息的一瞬間,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她的側臉同時映照在月光與手機屏幕的光線下,卻莫名地給朗陳南帶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悲傷。
陸铮笑着回複了晏霞,“那是,我可是媽媽的寶貝女兒,就是這麼厲害啦。”
陸铮快速地回過消息後,重新關上了手機,仰起頭看向暗沉的夜色。
不知道為什麼,朗陳南從回到沂甯市後,隐隐覺得陸铮有一些不對勁。
他張了張嘴,試探性地問道:
“你不讓你媽媽來親眼看一看你的畫嗎?”
“……”
聞言,陸铮才回過頭,對上了朗陳南的目光。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似乎是剛才狂笑留下的淚水,也似乎不是。
陸铮沉默着與朗陳南對視了片刻,才輕笑了一聲,說:
“不了,我媽媽已經看見了。”
“你還問我呢。”
在朗陳南再度想問些什麼的時候,陸铮突然出聲搶過了話題,“趙赫哥呢?怎麼沒來?”
陸铮頓了頓,補充道,“我們的這個項目,不是也有他投資的部分嗎?”
提及趙赫,朗陳南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異樣。
他沉沉地歎了口氣,“我和他說了,但是他嫌沂甯市太遠了。”
與此同時的嘉海市。
四方的辦公室内,隻有屏幕閃爍着的熒光。
趙赫盯着電腦屏幕上朗陳南一周之前發來的消息,一動不動。
朗陳南:“阿赫,我在沂甯市的項目已經取得一個小成功啦。我們打算到時候等對外初次開放那天舉辦一場團建,你一起過來看看吧。”
而下一條,則是趙赫毫不留情的拒絕。
趙赫:“不了,大老闆~沂甯離得這麼遠,我這千裡迢迢趕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趙赫:“你把我的那份也替我看了吧!”
随着消息附贈的,還有一個勾肩搭背的表情包。
可比起表情包的豁達,趙赫此刻臉上的神情卻不是這樣。
他在眼鏡後的目光随着另一邊電腦屏幕上的直播回放閃爍着——
而屏幕上展現的,正是揮舞着金箍棒的齊天大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