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她。”
陸铮輕歎了一口氣,目光靜靜地從結了冰的小溪這頭掃到那頭,“我的想念在時間的流逝中逐漸變質,滋生成了我難以控制的嫉妒心。有那麼一段時間,我自己過得不太好的時候,我就會想——我的憶柏,一定是在外地有了更好的朋友,有了更重要的人。”
陸铮輕笑了一聲,“不過好在我沒有因為這份嫉妒去埋怨她……”
“痛苦是無法比較的。”
陸铮垂下眼,“我雖然不能理解趙赫哥的所作所為,但他這麼做應該也不太好受吧。”
朗陳南:“……”
朗陳南偏過頭去,看見了陸铮的側臉與那平靜的目光。
但下一秒,陸铮卻話鋒一轉,“不過,作為一個成年人了,自己的痛苦也不是傷害别人的理由。如果我是你……”
她頓了頓,一字一頓地說:“我肯定不會原諒他的。”
“我以為……”
朗陳南張了張嘴,對上了陸铮回過頭的目光,在陸铮探尋的目光中,朗陳南敗下了陣。
他輕笑了一聲,“我以為你會可憐他,然後讓我原諒他。”
“我在你心裡有這麼真善美嗎?”
陸铮一臉揶揄地玩笑道。
朗陳南扭過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用笑聲回答了她的問題。
兩人又順着小溪走了約莫五分鐘,朗陳南停在了小溪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見狀,陸铮也識趣地停下了腳步,她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輕聲說:
“現在趙赫哥這麼撤資了,我們公款上的流動資金,我看了下,如果要墊付上張總的貨款,可能會導緻員工工資發不上。”
朗陳南與陸铮沉默地對視了片刻,隻聽陸铮溫聲道:
“這樣不行的。大家都是來上班的,而且臨近年關了,晚發一兩個月工資可能對我們的影響沒那麼大,但是對其他員工來說,就不一樣了。”
“房貸、車貸,還有很多隐形的支出。”
陸铮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中,她話音剛落,朝朗陳南的位置邁了一步。
陸铮微微俯身,右手拉起了朗陳南的右手,攤開對方的掌心,片刻後,一張微涼的卡片塞在了他的手中。
朗陳南看着那卡片上閃着光的銀色字體,說:
“這是……?”
“我的存款。”
陸铮突然一臉苦大仇深地吸了吸鼻子,“裡面不多,但是應該也有個幾十萬,用來應急可能也是杯水車薪。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吧。如果還是不夠的話……其實我家房子應該也可以用來向銀行抵押貸款的。”
朗陳南看着陸铮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确定?”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确定。”
“現在不害怕把全部的存款交給我,然後被我賣了?”
朗陳南揶揄地打趣道,他摸了摸銀行卡光滑的卡面,似乎上面還殘留着陸铮溫熱的體溫。
“不怕。”陸铮扭過頭,“光腳不怕穿鞋的。”
扭過頭的瞬間,陸铮聽見了朗陳南爽朗的笑聲。
片刻之後,他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輕輕地将陸铮的手從口袋中抽了出來。
他将那銀行卡,再度放回了陸铮的掌心。
在陸铮略有困惑的目光中,輕聲道:
“是我拉你進來合作的,現在給公司帶來這種困局的人也是我,沒有理由讓你拿出自己全部的存款、抵押房子來負責。應該為這一切負責的人是我。”
陸铮微啟唇瓣:“那你……”
“其實在我昨天出發來嘉海市的時候,我就已經有預感,趙赫可能是故意這麼做的了。所以我并沒有把所有的希望放在這上面,我隻是想親自來這裡一趟,問清楚他這麼做的緣由罷了。”
朗陳南頓了頓,“至于公司那邊,我已經聯系中介了,我打算把我在嘉海市的房子賣掉。”
“賣掉?!”
陸铮倏地停下了腳步,她一臉錯愕地對上了朗陳南的目光,有些難以置信地說:“我沒聽錯吧?”
“沒聽錯。”
朗陳南輕笑了一聲,“現在嘉海市也算是國家重點發展城市,房子的行情還不錯,我急着出手會虧一些,但估摸到手也有兩百多萬吧。”
朗陳南自顧自地向前走着,說:“這筆錢至少能暫時解決我們目前遇到的危機,也可以給我充分的時間再去尋找合适的投資人。”
朗陳南說着,回過頭,卻發現陸铮沒有跟上他。
陸铮停在了原地,靜靜地與回過頭的他對視。
見狀,朗陳南有些奇怪地蹙起了眉頭。
他走到了陸铮的身邊,擡手用冰涼的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說:“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
陸铮無聲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你和阿姨之前也在嘉海市生活了這麼長時間,就這麼把這個家賣了,真的好嗎?”
就像對于陸铮而言,那個在沂甯市小小的蝸居,給她帶來了太多的傷痛與痛苦的回憶。
但那個地方,依舊是她和晏霞的家。
她哪怕提出貸款抵押,也是心裡有數——有數于,她相信自己,能夠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内填補上這個資金的空缺。
可是……賣掉房子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家,怎麼可以随便賣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