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語這幾年可謂是從天上到地下。
雖然都在衙門裡做事,可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又有哪個不想往上頭爬呢?
自己那會兒費盡心思把老實乖巧的大女兒嫁給了林思遠家的長子,本來這門高攀的親事給自己家帶來了不少好處,就連衙門裡做事的同僚也得對他客氣幾分。
本來日子就是這麼過着,他和何氏給小女兒相看着人家,打算再挑一個更好的嫁過去,這樣有兩門高攀親事,有兩家親家撐腰,自己隻需要樂呵呵的等着兒子成材光耀門楣就是了。
可誰又能想得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大女兒卻沒能留住丈夫的心,倒是叫外頭來的女子先生下了孩子,這也就罷了,總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己又能做什麼呢?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反正這輩子就是這樣了。
可誰知道那小女兒倒是來了一招擊鼓鳴冤,搞得林家不得不撕破臉,休棄了大女兒。
雖說不幸之中的萬幸就是沒影響兒子的讀書,可是這大女兒無論如何是家裡留不得了,隻好趕出門去任由她自生自滅,也算是給林家的一個态度。
至于小女兒呢,本來還籌算着給她尋門好親事,可是她這麽一鬧,有頭有臉的人家誰敢要這樣的兒媳婦呢?
隻好草草的尋了個家境殷實的鄉下人家把她也嫁出去了。
原本計劃好的兩門親事如今都竹籃打水一場空,不僅如此,自己在衙門裡還得承受别人的指點嘲笑,這兩年可謂是難過至極。
他倒是也想和林思遠緩和緩和關系,可是誰知道林思遠一見到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自己再有那伏低做小的心思,可是衙門裡那麼多人看着,自己也不好太拉下臉。
隻好埋頭做自己的事。
本來以為這憋屈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卻沒想到林思遠主動示好了。
姜松語備了一方好墨:這可是他好容易得來的,本來是想留給自己兒子。可是姜雪柳年紀尚小,為了讓自己在衙門的日子好過些,就咬咬牙拿出這方墨來。
林思遠約見的是常見的一處酒樓。
姜松語為着表示誠意,特意提前出門了半個時辰;結果沒想到,跑堂的倒是說:“姜老爺這邊請,林老爺已經到了。”
沒想到林思遠竟然比自己到的還早,姜松語有些詫異。他的手按在懷中的墨上,安慰自己:橫豎不會是什麼壞事,不然也不至于在酒樓約見。
一推開門,林思遠就站起身:“姜兄可讓我好等,快走快坐,先來喝杯熱茶。”一面又吩咐跑堂的:“酒菜現在就上!快些!”
姜松語暈乎乎被拉着剛坐下,一杯茶就送進了手裡,姜松語喝一口,又去看林思遠的神色,其熱情仿佛是當年剛說定親事的時候。
姜松語被這樣熱情的對待,心裡一松,就想說些什麼:“林兄,是我對不起你!”
林思遠連連擺手:“都是兄弟,過去的都過去了,你我不要談那些不愉快的事。今日你我兄弟,不醉不歸,你可願意陪我喝上一壺?”
姜松語早就想和林家緩和關系,這麼一來,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
兩個人正稱兄道弟的熱火朝天,酒菜就被送來。
兩杯酒下肚,兩個人更是說些起初進衙門時候的舊事,又說些官場的秘聞,此事酒酣耳熱,真覺得兩人仿佛是親兄弟一般。
等到姜松語面色發紅,說話大起舌頭的時候,林思遠才面露難色,竟然捂着臉嗚咽起來。
姜松語此時大着舌頭問:“林兄為何哭泣?是心中有何不快?說來,愚弟願為你赴湯蹈火!”
林思遠産歎一口氣:“倒不必姜兄赴湯蹈火的。我隻是想到,曾經你我脾氣相投,正是因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才關系始終好。又因着這,才結為了兒女親家。本來是多好的一件事!那個時候你我之間,當真是親密無間!”
姜松語更是難過,此時喝了酒,忍不住要說些真心話:“林兄有所不知。我是真的喜歡你家的二公子。他做事妥帖,不争不搶,性子溫和,多好的兒郎!誰知道我家那雪櫻實在是沒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