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黃昏時分,白哉帶神禮心娜走了條避人的路。
上級貴族家,果然是住在瀞靈庭的東邊貴族區。大神家就在靠東北的位置,所以她才特地去了西區。
雖說許久沒來,神禮心娜幾乎辨不清這些彎繞小道,但街道上散發出的氛圍,一下喚醒了她沉睡已久的過往記憶。
好似對衆人開放的店鋪,卻并非人人都有踏進去的資格,懷念之中,更多是排斥。
她跟着男人進了家門,立刻有侍者迎上來,垂首示意:“當主。”
“恩。”朽木白哉應了一聲:“露琪亞回來了嗎?”
“說是臨時有事,會晚些。”侍者垂首應答。
明日白哉的休假便結束,最近事多,估計要到隊舍連住一段時間,方便處理事宜,看來是見不到了。
“祖父呢?”朽木白哉又問。
“在書房。”
白哉沒再說話,侍者即刻後退,出了視線才轉身離開,好似演練過千百遍般的嚴苛禮數,又叫神禮心娜忽感一陣熟悉的窒息感。
“你是家主?怪不得能做決定。”她看向白哉:“年紀輕輕的,真了不起。”
她的語氣随意,聲音卻透着純真,叫人分不清是發自内心,還是随口一說外加調侃。
白哉并未回應。
兩人一路行經石制鋪陳的地面,路燈柔和,照亮繁茂的園林盆栽,又走過寬闊的木制長廊,上到會客堂屋。
侍者倒來茶水,便退了出去。朽木白哉讓神禮心娜先坐,說自己稍後就來。
朽木銀鈴最後一次處理朽木家的事,是白哉将露琪亞收養之時,迄今已有快六十光景。這次也是他少見地拜托白哉做些事。
他在書房裡寫字,侍者前來通禀。
“白哉大人終于回來了。”屋中,清家信恒從跪姿起身,立于一旁。
回來時沒見到管家,竟是在祖父這裡。
“祖父。”白哉點頭問候:“我已帶回了大神神禮心娜。”
朽木銀鈴擡眼看去,見孫子臉上遮不住的疲憊。
“辛苦你了。”朽木銀鈴屏氣凝神,手中筆尖落下最後一筆,問:“怎麼樣?”
“還算順利。但據她所言,大神家家主行為不端,她不能回大神家。”朽木白哉如實說:“我有意讓她加入護廷十三隊,不知祖父如何考慮?”
朽木銀鈴捋過胡子,将筆落在筆架上,又問:“這字如何?”
朽木白哉念出:“聚散十春,筆力遒勁,又有秀麗之感。祖父今日,心情不錯。”
朽木銀鈴看向自家孫子,語氣平淡,眉頭未動,到底是和從前不同。
“十春。”他歎道:“聚散啊。”
神禮心娜坐在堂屋裡,前方挂有寫着“惠風和暢”的字帖,兩邊分置長瓶與矮罐的裝飾物,看一眼就知其名貴,定是出自大家之手。
許久沒跪坐了,沒到五分鐘她的腿就有發麻的迹象,想着起身活絡一下,外面傳來腳步聲,隻能默默地坐了回去。
長發男人推開了門,随即走進來一人。想着誰能讓家主開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邁上榻榻米。
老者身着深綠常服,步伐沉穩,徑直走到主位坐下,看向神禮心娜的目光嚴肅,透出不怒自威的氣勢。
對視間,朽木銀鈴開口:“小友。”
神禮心娜嘴唇嗫嚅,茶中霧氣好似蒙了她的眼。
她默默地往後膝行幾步,雙手點地,俯身置于額前,行了一個正禮,喚道:“朽木當主。”
眼前這番周正禮儀,叫白哉也挑不出半點毛病,與片刻前是判若兩人。他立在一旁,眼中也閃過詫異。
而且從她對祖父這聲喚聽來,兩人竟認識多年?
“老夫早就不是當主了。”朽木銀鈴開口:“照從前那般叫就是。”
神禮心娜卻沒動作,隻說:“還未當面謝過您當年一事。”
“這些年你實在受苦。”朽木銀鈴的聲音透着老邁:“讓年輕人行這般禮,老夫可要折壽。”
神禮心娜這才收禮,正坐好,望着朽木銀鈴,眼眶泛紅,笑着說:“上次見,還同朽木爺爺您一起下過棋。就像是昨天的事。”
“啊,那個時候都還在。”
“都還在”,此間到底過去多久,在這一刻前,自己竟都要忘了。
“現在也都在。”神禮心娜讓苦澀在心中擴大,唇角笑容卻泛得更大:“一直在我心裡。”
“且不說這些。”朽木銀鈴看向朽木白哉:“你還記得白哉嗎?”
神禮心娜轉向白哉,好似才想起他還在。
白哉捕捉着模糊的記憶,腦海裡浮現出了些畫面。
那時他的父母還建在,祖父當家,偶爾會有一位金發女人來朽木宅論茶,有時還住上幾日。每每來時,女人都會帶這邊少見的點心,白哉現在還記得有一份泡茶吃的蛋糕,口感特别。
女人有時會帶着一個女孩來,是她的女兒,約莫現世三四歲的年紀,金發碧眸,像是用金葉捏成的團子。
每次見到白哉,她都紅着臉躲在她母親身後,女人笑着讓她打招呼,說了好幾聲女孩才小聲叫一句“白哉哥哥”,腼腆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