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難明,道:“讓我看看。”說完便扶住了他的右臂,細細查看。隻見手臂上的劃傷長約半尺,深約半寸,還在汩汩冒出鮮血,不禁眉頭緊皺。他将韓信扶在榻上坐好,自己也坐在他的身側,從懷中取出金瘡藥,灑在韓信的傷口上,又從腰中抽出佩劍,從韓信的中衣上,割了一塊長形布條,細細将他的傷口裹好,手法十分輕柔。
韓信有些呆了,不禁怔怔地看着項羽。
項羽裹好布條,又看了他一眼,道:“你在這裡,待着别動。”說完,便站了起來,拿起長戟。韓信也跟着站了起來,左手拿起長劍,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項羽點頭道:“也好。跟在我身後。”說完,便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其披在了韓信身上。韓信一怔,大氅很溫暖,猶帶着項羽的體溫。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内賬,隻見外面仍然亂成一團,已有齊軍沖到了主帳,和外面的黑衣人戰到一處。
項羽大喝一聲,手中長戟劃出,便濺起一片血雨,正在彎弓搭箭的數名黑衣人不料敵人從背後殺出,猝不及防,紛紛慘叫倒地。數名黑衣人急忙轉身,迎戰項羽。項羽一柄長戟揮灑自如,擋挑削刺,将韓信護在身後,不留一絲空隙。外面的齊軍見此變數,發一聲喊,更多人沖過箭雨,和黑衣人短兵相接。
在項羽和齊軍的前後夾擊下,兩百名黑衣人已殺不多死傷殆盡,隻餘幾名被齊軍一擁而上,按倒在地,接着被五花大綁,押入帳中。
先前阿忠也幾處受傷,此時也已包紮好傷口,一瘸一拐地到賬前請罪。蒯徹也從别的營帳趕了過來,前來請罪。
韓信擺擺手,道:“不是你們的錯。”接着,便目注跪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道:“吳池,你為何要刺殺本王?”
阿忠大驚,此人竟然是騎兵偏将吳池?他走上前去,一把扯去那人蒙面的黑布,不是吳池,卻又是誰?
蒯徹在一旁幽幽道:“其餘的刺客,隻怕也是齊軍士卒。”
阿忠恍然,難怪他的斥候并未探聽到任何消息,原來都是内賊。他劈手兩個耳光,狠狠打在吳池臉上,罵道:“你為何要刺殺大王?說!”
吳池被打得趔趄了一下,隻是垂手不語。
阿忠還要再打,韓信舉手阻住他的動作,道:“吳池,你應該是受劉邦指使的,嗯......”,他摸了摸下巴,道:“如果孤沒料錯的話,和你接頭的應該是灌嬰。孤說的可對?”
吳池大驚,擡頭看着韓信,如見鬼魅。“灌嬰許了你多少錢?什麼爵位?剛才聽你說,‘賞千金,封萬戶侯’,嗯,不錯不錯,快趕上項王的價碼了。”說完,韓信轉頭看了項羽一眼,笑道。
項羽像是沒聽到似的,隻是直直地看着他,仿佛這世間,隻有他一人似的,并未答話。
他的眼神如此專注,似乎帶着壓抑的灼熱,看得韓信心裡微微一動,不由避開他的凝視,轉頭看向吳池,道:“如今你計劃失敗,不僅得不到封賞,反而有性命之憂。這樣吧,如果你說出如何和灌嬰接頭,本王可以饒你不死。”
吳池轉了轉眼珠,猶疑道:“你真的......肯饒我不死?”
韓信道:“本王說話,何時不算數?”
吳池咬牙道:“好,我說。灌嬰和我約定,得手之後,到營地東面三裡外,學鹧鸪叫,三長兩短,自有人前來接頭。”
韓信道:“好。這次孤姑且信你,如無虛假,本王自然饒你性命;如有假話,定斬不饒,還會連累你的家人。”他加重語氣,道:“如果孤未記錯的話,你是臨淄人。”
吳池俯首道:“絕無虛假。”
韓信令人将吳池押了下去,轉頭朝項羽,問道:“項王,你這次來,帶了多少人馬?現在何處?”
項羽道:“這次會盟,我帶了五千精騎,如今都在胡陵。”
韓信摸了摸下巴,迷茫道:“那你是孤身一人來這裡的?”項羽為何抛開楚軍,獨自一人北上一百裡,到了這裡?還剛好救了他的性命?他朝蒯徹看去,蒯徹也正目光茫然地看着他,顯然也想不通。
項羽卻不着痕迹地躲開了韓信的目光,點了點頭。
韓信雖然想不通,但這些可以放在以後再想,如今卻有一個天賜良機,不禁笑道:“剛剛承蒙項王救命之恩,信無以為報,就将彭城獻給項王,作為報答,如何?”
項羽的目光轉向韓信,或許是因為剛剛失血的緣故,他的臉色略顯蒼白,但帶着笑容的唇角彎彎,眼睛熠熠生光,眼角漾起些許明媚,不由看得呆了。